一直到了茶楼,钱姑娘都没有说一句话。
缈缈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钱姑娘的面前,钱姑娘瞪直了眉毛,盯着那杯茶看,好像这里头藏了什么毒药一般。她犹豫了好久,才总算是伸出手,浅浅地啄饮一口,又很快放下。
“杨夫人好像很怕我?”缈缈笑道:“好像在此之前,我从未对杨夫人做过什么。应当是在杨家听说过我不少坏话吧?”
钱姑娘一惊。瞧她这反应,缈缈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她问:“杨家是如何说我的?”
钱姑娘面上很是警惕。
“其实杨夫人……我是说另外一个,她早就来找过我,与我说了不少话,杨家人口中是如何说我的,我大概都清楚。不管是杨欣怡也好,还是杨新立也好,那可都与我没什么关系。”
钱姑娘犹豫地开口:“但我夫君……他这般有才华,为何会考不中?”
“杨夫人心中应当很清楚。”
钱姑娘愣了愣,而后沉默下来。
整个杨家都将杨新立没考中的原因怪到了缈缈身上,在私底下,他们直言是缈缈这个将军夫人从中作梗,才让杨新立名落孙山。但作为杨新立的妻子,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样,她最清楚不过,说是要考科举,那他一门心思在帮二皇子做事,也不爱待在家中,书房落了一层灰,若是那样还能考中科举,可就太笑话了。
但杨家所有人都说的信誓旦旦,把缈缈骂了又骂,听得多了,连她也不禁动摇,产生了怀疑。
再说,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她爹也是朝中大官,且不说将军夫人那会儿不在京城,科举要是那么容易能被动手脚,那负责此事的官员都得引咎革职。杨家人说得笃定,却也不见他们去叫过任何不公。
还有杨欣怡……
她对这个小姑子也不喜欢,刚嫁到杨家时,整个杨家都不敢给她脸色,唯独杨欣怡面上的嫌弃藏也藏不住。杨欣怡出事时,她还幸灾乐祸过呢!
“那将军夫人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钱姑娘问:“我听家里人说过许多将军夫人的坏话,我也知道将军夫人与杨家的恩怨,现在杨家都这样了,将军夫人应该是高兴才是。”
缈缈道:“你与我从前见过的样子,变了不少。”
钱姑娘的神色一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她说:“都这么久了……当然要不一样了。”
“那你就不想离开杨家吗?”缈缈说:“京城里发生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杨新立都变成了这样,你为何还惦记着他?”
钱姑娘一下又变得很警惕:“将军夫人想对我夫君做什么?”
“我并非是想要对你夫君做什么,而是想要对你做点什么。”缈缈目露安抚之意,柔和地说:“你也知道我与杨家的恩怨,可与我有恩怨的杨家人也不包括你,你也从未对我做过什么。我想杨新立对你硬蛋也算不上好,有钱大人给你撑腰,你也不必守在杨家不走。”
钱姑娘呐呐:“我夫君对我好的……”
缈缈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钱姑娘本想例举一些事情,例如她刚嫁到杨家时,她的夫君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过,还给她买首饰,买胭脂。但她也并非蠢蛋,当然能感受的出来真心与假意。要是杨新立是出自真心,也不会费心思躲着她了。
“可离开杨家,我还能去哪呢。”钱姑娘说:“我又不是您,模样生的好看,京城里的人是如何笑话我的,您应当很清楚,当初便是没有人娶我……我相貌丑陋,夫君不喜欢我,也是情有可原。”
她向来为自己容貌自卑,却容不得旁人说道,这会儿却是头一回亲口承认。
“不管旁人如何想,我想,无论何时,钱大人应当是最看重你的。”
钱姑娘一时怔住。
好半天,她才问道:“你为什么要特地和我说这个?”
缈缈笑道:“你也知道,我与杨家有旧怨。既然是有恩怨,那我当然也不想见到杨家人过的好了。”
钱姑娘沉默了。
过了半晌,她忽然端起面前的茶盏,仰头将已经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谢过缈缈之后,急匆匆地带着自己的丫鬟跑了。
缈缈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杯子,不禁叹了一口气:“唉,我可真坏啊。”
“夫人可别这样说。”她身旁的丫鬟道:“我看离了杨家,小杨夫人一定能过的更好,就算是谁也不嫁,也比嫁给杨公子那样不着家整日在外寻欢作乐的人好多了。夫人是帮了人,怎么能叫坏呢?”
缈缈看她:“你觉得这样算好?”
“当然是好了。”丫鬟煞有其事地道:“杨公子那样的人算的了什么,我们将军这样的才算是大好人呢。别的不说,就说军中的将士,哪一个不知道上进?也没谁坏成杨公子这样的,军中的将士们都知道要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