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烟也不会以为太子打发钱德宁来是小瞧她的意思。
太子那样的人,做事滴水不漏,既是有求于人怎么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有什么差池?
“太子究竟有什么事,公公便直说吧,若是本宫能办的,自然就帮忙办了。”
钱德宁脸色笑容越发灿烂。
“贵妃娘娘真是快人快语,是这样的,万岁爷这几日都在慈宁宫,茶饭不进,日夜不眠,太子担心万岁爷,但万岁爷不听劝,思来想去,能劝得动万岁爷的恐怕只有您,所以才特地想请您去慈宁宫宽慰万岁爷。”
阮烟明白了。
她悟了。
太子这是既想尽孝,也想卖她一个人情。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钱德宁一眼。
这个眼神,不知怎地让钱德宁心里一跳,总感觉仿佛善贵妃看穿了他们的打算。
“这事本宫也正有此意。”
阮烟微笑说道:“太子这么孝顺,想必万岁爷知道了必定欣慰。”
钱德宁是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
太子知道后,也只道了声知道了。
“殿下,贵妃娘娘也太油盐不进。”钱德宁小声嘀咕。
胤礽笔下如走龙蛇,神色不变,“到底是贵妃,你真当她没什么心机不成?能坐到贵妃这个位置,哪里是几句话就能拉拢的。”
大雨连天。
雷雨交加,轰隆一声惊雷声过后,闪电撕开了夜幕。
外面暴雨倾盆。
阮烟看着窗外的雨,眉头皱了皱。
春晓拿了披风过来给阮烟系上,“娘娘,要不等明儿个再去吧,这么大的雨要是受寒了,可不得了。”
阮烟摇摇头,“不了,既然要去,晚些去不如早些去。况且今日也是太皇太后的头七。”
说到这里,阮烟眉眼流露出几分感伤。
钟粹宫的辇子往慈宁宫而去。
没多久,阮烟下了辇子,就着春晓撑着的油纸伞走入慈宁宫中。
慈宁宫门口的宫女太监们忙屈膝行礼。
阮烟摆摆手免了她们的礼,走进去,只见康熙跪在太皇太后的灵柩前,阮烟不做声,点了香插上后,跪在康熙身后。
朱漆的神牌上刻着太皇太后的谥号。
以前,阮烟觉得慈宁宫太过安静,但今时今日,她才发觉相比起今日,往常已经足够热闹。
她看着神牌,心里想着的是往日太皇太后的和善仁慈。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活着的时候免不了要想旁人的不好,可人一走,想着的就只有她的好。
康熙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在片刻过后,他才道:“既上了香你便回去吧,你身子弱,不能久跪。”
“臣妾跪在这里也是臣妾的一番心意。”阮烟直白道:“况且您都跪了好几天,臣妾跪一会儿又算什么。”
康熙沉默。
这几日他脑袋里空空的,心像是被挖了一块,整个人神魂不舍,不敢相信皇玛嬷真的去了。
“贵妃,佛家说有轮回转世,你说太皇太后是不是已经入了轮回?”
悲痛当中的人,说什么都不值得稀奇。
阮烟想了想,道:“兴许吧,若是快的话,不定已经投胎了。”
康熙再悲痛,此时也忍不住笑了一声,但却没有训斥阮烟胡扯。
他道:“那朕希望,皇玛嬷下辈子能投入一户好人家,这辈子她为我们爱新觉罗操心的太多,吃的苦也太多。”
“那顶好是投入大户人家里当个富贵小公子。”
阮烟一本正经道:“当女子就算了,女子太苦,在家要从父,出嫁要从夫,还要生儿育女,倘若丈夫花心,娶个三妻四妾,又要装大度,不如做男人好,就算做的不好,他日悔改,也能落个浪子回头的美名。”
梁九功在旁边听着阮烟的话,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善贵妃娘娘说话也未免太大胆了。
这就不怕人头落地。
偏偏,出乎梁九功意料。
康熙却点头:“女子的确命苦,即便是咱们大清的格格,也不如阿哥们肆意快活。”
梁九功麻了。
阮烟对康熙的回答毫不意外。
“是这个道理,所以臣妾生了两个小格格后,心里也担心得很,知道她们俩迟早都得去抚蒙。”
梁九功人没了。
善贵妃娘娘,您可真是不见外,这种心里话也敢说。
“朕也没办法。”
康熙叹了口气:“雅莉奇一个朕还能和后宫妃嫔交代,若是两个小格格也不去抚蒙,后宫妃嫔不会答应,她们外家也不会答应。”
“所以臣妾没想过让您为难。”阮烟说道。
她早知道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
康熙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当个富贵公子,朕还能明白,为什么是富贵小公子?”
阮烟道:“您不明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家里长子要继承家业,任务太重;次子不受重视,心里难受;这最小的最好,老来宝老来宝,老来的儿子都是宝,富贵不说还能任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