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结滚了滚,他低低地道了句:“别怕,没事了。”
温声安抚了好一会儿,怀中人的哭声渐渐细弱下去。
忽的怀里一沉,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倚进他怀中。
沈右安这才发觉,姜莹哭着哭着,竟在他怀里昏睡过去了。
“大人,这……”从刚才起就呆若木鸡的万福,这时候才勉勉强强回过神。
这是什么情况?他何时见过他们家大人与女子走得这般近了?
大人不仅让她抱着,竟还温言安抚,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历?
沈右安让人拿来披风,他的披风宽大,把姜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身影遮得严严实实。他亲自将人打横抱起,送到了马车上。
大理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庄子里的恶仆一直被关在院子里,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等他们走了才敢出来。
仆从并不知道姜莹已经被带走了,拿着火把找了半夜都没找到人,还以为她趁乱逃了出去,只能灰头土脸地派人去禀报国公夫人。
另一边,回城的马车上,姜莹枕着沈右安的腿,眼睫紧闭,睡得却并不安稳。
安神的香料静燃着,可她似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中,额头冒出细汗,手臂在身前不断挥舞,“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沈右安这时才瞧见,她手里还拿着金钗。
温热大掌轻轻包住她的手,半哄着拿走了她手里的利器,收进马车暗格。
沉睡的人儿不知梦到了什么,忽然抱住他的胳膊,低低地呢喃:“清澄哥哥,我害怕……”
从前她做噩梦时,便会这样依赖地抱住他。
沈右安的心像是倏然被大掌握紧,蔓延开难言的酸涩。
他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另一只手拿帕子拭去她额间的热汗,帮她把黏在脸上的青丝拨到耳后。
晃荡昏黑的马车中,传来他呓语般的一声:“你可后悔过?”
回到沈府,沈右安吩咐管家收拾出后院的空房,而后亲自将人抱了过去。
姜莹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手,沈右安便让人搬了矮凳,在床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姜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房间内装饰得很简单,只有床柜桌塌,连床幔和梳妆台都没有,像是从未住过人。
姜莹还记得,昨日她强撑到了沈右安前来,最后是趴在他怀里睡过去的,所以心里并不慌张,隐约猜测这里应该是沈府。
经过昨天的事,脑子里还有些昏昏沉沉,姜莹忍着头痛坐起身,虚弱地靠着床头。
她抬手抚上胸口,总觉得昨日抱着什么东西睡了一夜,醒来却发现怀里空空如也。
真是奇怪。
姜莹清了清嗓子,对外面喊道:“有人吗?”
婢女提着茶壶走了进来,“姑娘,您醒了。”
看到姜莹的长相,她眼中浮现出一抹惊艳,差点被花容晃得失神。
“这里是沈府?”
“正是。”
虽然已有猜测,但得到确切的答案,还是让姜莹心里踏实了不少。
婢女倒了杯茶水端过来,“姑娘先喝口水润润喉。”
姜莹端起茶盅,用杯盖拨动茶叶,伴着水烟袅袅,上好的天山雪针茶香逸出来,清雅而幽淡。她在国公府都很少喝到这样珍贵的茶。
她轻啜了口茶汤,很好地缓解了嗓子的干涩。
“你叫什么名字?”姜莹问。
“奴婢春煦。”
下床的时候,姜莹发现自己只穿着洁白里衣,随口问:“是你帮我脱的外衣?”
春煦心虚地眨了眨眼,“是啊。”
其实她今天早上才被沈府总管买进府,这才第一次见到姜莹。
可是总管叮嘱过,若是姑娘问起,她便要这么回答,春煦听话地照做。
桌上托盘备好了罗裙新衣,还有缀着串串珍珠的白色绣鞋。朝食是四碟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碗冰糖燕窝,一碟蜜煎樱桃,一碟荷花酥和绿豆糕。
完全不比姜莹在国公府的吃穿用度差。
午睡醒来,姜莹本来准备去找沈右安道谢,可刚出了门便后悔了。
此刻正是日头最灼热的时候,走在垂着湘妃竹帘的廊下,都觉得热风扑面而来。翠绿芭蕉叶缝隙漏进来的光斑明亮刺眼,地上铺的乌砖也被晒得发烫。
还没走出院子,姜莹便耐不住热,原路转了回去。
春熙给她打着帘子进屋,听她吩咐要一碗冰雪冷元子,连忙吩咐小丫鬟去厨房递话。
姜莹吃着冰饮,坐在镂空的弦月透花窗下,饶有兴致地看外面园子里日影转移。
吃了小半碗,她又吩咐春熙:“再让厨房做一碗银耳百合甜汤。”
“是。”
待最毒辣的日头过去,姜莹这才款款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