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婆有请!(30)
牙商最早起于唐朝,作为买卖双方说合交易并抽取佣金的居间人,是一群特殊的商人群体。在明代,牙商分为官牙和私牙。
官牙,顾名思义,是由政府指定的,私牙可通过政府批准并取得印信文簿,领取了牙帖,便可成为牙商,如江富庵和秦福这样的,便是私牙。牙商每年向朝廷按期缴纳牙税,同时一些牙商也代官府征税。
杯里茶刚饮尽,秦福还未及放下茶盏,门便开了——店里小二领着江远宁进来,先一步近前打了个躬。
“秦爷,您等的人到了。”
“太太您请~”
江远宁身后跟着英儿,由小二因引着进了屋,跟秦福打了招呼,便让英儿和小二全都出去听伺候。
“秦叔好久不见。”江远宁落座。
秦福看了看她们俩,“怎么还是您亲自来?苏老爷不得空么?”
虽然江家的丫头从小他便认识,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但跟个娘们谈买卖,他总有点不习惯,毕竟生意场上的事,还是跟老爷们聊更稳妥。
江远宁压根不理会他这话,拿起茶壶替秦福添了茶,“上一批暑袜卖得如何?”
“还行。”秦福照实答道。
江远宁在第一批暑袜做出来的时候就把它们全部交给了秦福,由秦福卖到气候温暖的南边,那些尤墩布制成的袜子,一下便获得了闷热难耐的南边人的喜爱,人人都争向抢购,大户人家更是几十上百双地买。
“嗯。”江远宁淡淡应了一个字,低头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喝起来。
他知道秦福是吃到了甜头的,故意端着架子不急着找他问货源,实际心里是在盘算如何跟他压价大批量拿货。
秦福见江远宁安静喝茶,一点也没有要开口问他后续销路的事,便自己抛了个话茬:“您今天来,是要找我把手里积压的袜子都清出去么?”
“秦叔好耳力,人在南边,松江府的消息却灵通。”江远宁抿了口茶。
“做我们这个的,掌握各处的短缺丰盈是基本功罢了。”秦福也抿了口茶,“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倒可以再替苏家腾一批出去。”
这话说得如同莫大的恩典,分明自己从中获利不小,为了以最低的进价赚最大的利润,却故意将库存说形容成积压,给江远宁施加危机感。
呵,奸商。
江远宁不急着答他的话,反问他道:“我是个妇人家,南边的市场我不熟,但我听说,我们这批暑袜在那边哄抢一空,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秦福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太太人在松江府,对外面的事情,耳朵倒也很灵。”
“秦叔,咱们两家是世交,我喊你一声叔,也不把您当外人待,不如今天我们干脆把话打开了说。”江远宁把茶杯放下。
“哦?”秦福来了点兴致,“太太说说看?”
江远宁意味深长看向秦福,“暑袜在南边的市场已经打开了,秦叔难道不想分一杯羮?”
秦福抿嘴不语,他心里当然这个想法,毕竟手都已经伸到肉锅里了,怎么可能不想捞块肉吃?在这个以毡袜为主流市场的阶段,苏家做的暑袜如今还是稀罕物,未来销路必然紧俏,这个他比谁都清楚。
“太太有何打算?”他想先探探江家这丫头的用意。
江远宁敲了敲桌子,“我要拿下所有暑袜的经销。不知秦叔是否合作?”
这话口气不小,秦福十分讶异,这丫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前他没发现,江富庵这个小女儿,主意竟这么大。
他略思索了一下,跟苏家这个源头绑定,横竖他不亏,便道:“太太愿赏饭吃,我老汉岂有不领情的道理?”
这便是愿意了。
“那秦叔打算按什么价谈?”江远宁也探探他的底。
“这个嘛。”秦福狡黠一笑,用手指沾茶水在桌面上写了数,“若是这个数,那我多多益善。”
江远宁瞥了一眼桌面,心里冷笑,老东西打了半天不肯交底,原来心里打着这么大的算盘呢?真把苏家当大冤种了?
“秦叔真会开玩笑。”江远宁笑了笑,也往桌上写了个数,“我的意思,至少得这个数。”
秦福脸上笑意全无,换了副为难的样子:“太太,怕不是在排遣我?暑袜确实畅销没错,但南边也很快起凉了,等入了冬,就难再卖起价了。这个数,我实在接受不来。”
“这么多的暑袜,还能留着过年卷铺盖不成?你们苏家稍稍让一点,彼此丰厚,岂不两全其美?”
整个松江府谁不知道苏家把成百上千匹好布拿去给织户做袜子的事?恐怕就连全松江府的老鼠都知道,现在苏家的仓库里没有白米,只剩下一双双暑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