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现下有要事，晚上同你请罪。”他将低头认错的歉语说得铿锵有力，倒像是下命令似的，唬得言祈一愣。

这空当，李承景收手，手指不经意自她颔下滑过，拂起一缕似有若无的龙涎香。不知是不是手心出了薄汗的缘故，他的手指温凉，在这炎炎暑热中极是沁人心脾。

李承景出了门与蒋应一道走了，不一会儿，侯在外头的咏儿便过来了。

“主儿…”咏儿探进头压低声音唤一声，四下瞟看一圈，见没有旁人，这才用寻常声音说话，改口：“小姐，陛下怎么自己走了？”说着，人进了屋中。

“扶我起来。”假崴脚的事被陈桓一人看出来就算了，她可不想别人也发觉，于是十分认真地做戏。咏儿会意，上前虚扶一把，听得言祈道：“陛下有要事要处理，咱们主仆回去便是。”

“是。”咏儿安心，看来陛下不是因为发现小姐演戏才自己先走的。

从太医院到修宁殿，只肖直走后右转，没几步便是入修宁殿的宫门。言祈由咏儿扶着出了太医院，站在宮道上，远远看着日头下明黄的缩影右转消失了，她这才起步回去。

言祈的步子很快，咏儿都有些跟不上，没走一阵儿咏儿便呼呼喘气：“小姐，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你说呢？”言祈朝咏儿使个眼色，咏儿循着言祈的目光看去，入目是宫中随处可见的高大宫墙，并无什么特别。

可咏儿只皱眉疑惑了一瞬，继而立马反应过来——宫道边就是慈宁宫的后墙。

“我可不想这时候遇着太后。”走到一半，大约是热得厉害，言祈的步子也慢了些：“不过这时辰快用午膳了，想来太后也不会出来。”

正说着，前头拐角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言祈和咏儿步子一顿，待看仔细是谁，言祈又忙加快了步子。

前头的人正是萧姝敏和她的婢女文佩。

“小姐…”咏儿被言祈陡然加快的步子弄得一时无措。

言祈步子飞快：“你还记得玉清池的事，素素是怎么说的吗？”不必咏儿回答，她自己道：“素素说是有人冒着萧姝敏的名义叫她过去的，我不知是别人故意挑拨，还是真的是她在算计我，但今日既然遇到，不如试探一二。”

声音越说越低，很快离萧姝敏只有十来步的距离，言祈开口叫一声：“萧选侍！”

萧姝敏的步子一顿，转过脸，立马皱了眉。

“姝敏这是从哪里过来？”萧姝敏虽面色不善，但被言祈叫住，还是等在了原地。言祈到了面前，改口直呼萧姝敏的名字，并不称她选侍。

没想到言祈这般热脸相贴，亲昵喊她的名字，萧姝敏怔愣了一下，又冷了脸色：“方从慈宁宫出来。”

“慈宁宫…太后召见你么？”

“不能是我自己去请安吗？”萧姝敏脸色愈冷，索性一说完就继续迈开步子。

言祈朝慈宁宫看一眼，心中想萧姝敏虽看起来寡言不争，竟是有胆子讨太后的欢心。想想自己，言祈甘拜下风，忙跟上了萧姝敏的步子，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钦佩。

“你自然去得，实在是太后威严，我总有些怕，你可真是厉害。”

萧姝敏不接话，脚下走得更快。

冷场了片刻，言祈忖量着开口：“对了，素素之前说你有一回到凝华宮来寻我，我却不在，想着之后去找你赔罪，结果忙忘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这番话自出口，萧姝敏的脚步就越听越慢，到最后，几乎是止步不前。她拧紧眉头审言祈一眼：“我什么时候去找过你？”

“啊？”言祈故作诧异：“我没记错啊！素素就是这么说的，好像是在御花园，你别是自个儿也忘了吧？”

萧姝敏几乎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否认：“你我并不相熟，我断不会派人找你。”话本不算错，的确两人不熟，但从萧姝敏口中说出，再衬上她冷漠的神情，几乎像是在赌咒一般。

言祈这回笃定她定是哪里得罪过萧姝敏，不然她也不至于对自己这副脸色。

讪笑两声：“那或许真是素素弄错了。”

萧姝敏不理会言祈的尴尬神色，自顾往前走，言祈落在后头发愣，前头萧姝敏又停了步子，忽然回头看她：“你故意同我说这样的胡话，是在试探我什么？”

言祈一时心惊，好费一番功夫才按捺住心思被戳破的窘态：“你哪里的话，我好端端试探你什么呢？”

目光停驻半晌，萧姝敏转回身子继续往前走了。

“小姐…”萧氏主仆走远些，咏儿依到言祈身边：“小姐看出什么了吗？”

言祈摇摇头：“神情说辞都很自然，没什么破绽，多半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