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撩完就想踹人跑(28)
这屋里存着母亲以前用过的东西,馆里的小二又抬上来一张古筝,面板发亮,是有人精心上过油的样子。
“这是夫人的琴。”老高叫人把秦搁在屋子里,“我时常上油,调弦,如今琴还是好好的。”
符念念摸了摸琴弦,轻轻一拨就像钟磬玉盘,余音绕梁不绝,是难得的好琴。她幼时从未听母亲讲过这些,如今见到,脑海中却顿时能够浮现出母亲抚琴的画面。
符念念一滞,万千思绪顿时全都涌进了她的脑海。符念念的母亲是老英国公的第三房妾室,父亲还在世时,符念念也曾是老英国公的掌上明珠,可是父亲一过世,一切就都变了。府中以符夫人为首的一众女眷,都嫌怨谭诗韵身份低微,动不动对符念念污言秽语相向。
她本以为是符家人侮辱母亲,原来母亲当真是他们口中的“琴伎”。难怪母亲会弹琴却从不愿教她,有一次闹急,符念念挨了打,母亲又垂泪对她说这些都是不入流的微末功夫,而符念念是英国公府的小姐,不该学这些。
供人玩乐的戏子琴伎天生就是卑贱的,即便有人愿意为了听玄陵先生弹一曲而挥金撒银,可他们却未必会将这个弹琴的玄陵先生看作和他们一样的人。
母亲是不想符念念和软软受到自己的拖累,处处遭人白眼。
可是母亲偏偏又留了玉牌让她找来,想来是怕自己身后,符念念和软软会被符家扫地出门会无处可去,这样漪鹤馆好歹也算是个容身之处。
“小姐如今……”高大娘脸上隐隐有些担心,“小姐既然找来,是不是府中有了什么变故?”
符念念摇摇头,又道:“尚未,可变故早晚会有的,到时候也许真的会无处容身。”
“那小姐快快搬来吧?小公子可还好?”高大娘皱皱眉头,“夫人和……夫人对我们夫妇有救命之恩,我们夫妇定然会好好照料小姐和小公子。”
“现在还不是时候。”符念念抿抿唇。
她发现了高大娘的话茬,也发现了老夫妇还瞒着些什么事情,可她没有急着追问。
眼下漪鹤馆是靠着以前的家底撑着,可这样谁又知道能维持多久?
“能不能变卖漪鹤馆?”符念念鼓了口气,“高大叔高大娘劳苦功高,变卖之后所得的银钱分你们一半,可否?”
“小姐,漪鹤馆不能卖。”高大娘连忙阻止。
“为何?”符念念疑惑。
眼见无法隐瞒,高大叔也只好和盘托出。倒不是两个人舍不得卖,只是这漪鹤馆当年是四个人一道儿买下的,谭诗韵之所以还要老高夫妇打理这,大抵为的就是等另外三个人回来。
老高夫妇并不是谭诗韵一个人救的。
那时与谭诗韵携手比翼的还有一位容公子,是他们两个救活了在逃荒途中差点饿死的老高夫妇,至于这位容公子是何许人,谭诗韵生前没有细说过,老高夫妇也说不清。后来也是容公子带着妹妹和另一位姑娘一同凑钱买下了漪鹤馆,谭诗韵这才能用玄陵先生的名号在京城里扬名。
早些时候四个人的关系十分亲密,常常在漪鹤馆聚首。可是自京中遭逢奉宫政变之后诸多纷扰,这些人是谁,他们去了哪?老高夫妇都说不上来。
他们只知道,谭诗韵总是说要等那几个人回来。
这些人就是母亲的至交吗?他们应当都是贵胄子女吧?他们一定都是在奉宫政变中受到了牵连,母亲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
至于奉宫政变,符念念上辈子就十分清楚。毕竟苏家之所以会遭受灭顶之灾,全都是拜这场政变所赐。
如今在位已七年的顺贞皇帝乃是先皇弘德帝的兄长,早先弘德皇帝在位时,一直重于国事,故而只有一个儿子,是为太子。可惜太子体弱,积病而亡,弘德皇帝心中郁愤,竟也病来山到,眼见得就要撒手人寰。
然江山不能后继无人,时为晟王的顺贞帝于是在心腹的应和下发动政变,自己登基,将时不久矣的弟弟立为太上皇。
可惜无巧不成书,弘德皇帝偏偏又病去如抽丝,硬生生挺了过来。
朝中不可能有两个皇帝,已经登基的顺贞皇帝自然不愿将皇位拱手相让。但是弑弟杀君的名声,顺贞皇帝一点也不想背,故而他只是将太上皇软禁在宫中,转而对弘德皇帝在位时,朝中的中坚力量来了一场巨大的清洗。
而弘德皇帝的苏贵妃,也就是苏暄的姑母,更是在政变之后不知所踪。自此,苏家顶着疑云,注定难逃一劫。如今七年过去,弘德皇帝还被软禁在宫里,可内有宫人监视,外无朝臣支持,他也只能做个太上皇。
世事总是让人扼腕叹息,母亲已经身故,这些旧人归来,又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