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锁情深(清穿)(126)
殿内殿外早已经跪满了人,而日头西沉,怀里的人也紧阖了眼,停了呼吸。李玉看着痴痴抱着顾芗的弘历,心中惊颤地出声。
“皇上,娘娘她…”
“滚,都滚出去,别吵到她。”
皇上怒吼着冲着屋内跪着啜泣的人,只觉得吵闹,她还没死呢你们哭什么丧?却在开口喊了一句后便止不住颤抖,心口一绞痛呕出一口血沫,正正落在顾芗胸口的衣襟上迅速濡湿了暗纹。
“皇上!保重龙体啊皇上!”
李玉惊叫着,含着哭腔看着发狂的皇帝,他心里不止地恐慌,眼前一向冷静自持的帝王从来不曾这般无忌惮地外释情绪。
“滚!”
殿内的人们皆退了出去,只剩弘历和顾芗。
“啊——”弘历撕心裂肺地哭喊声从殿内传出来,李玉和德胜二人俱是一震,苍白了脸互相对视,彼此从眼神中窥到了怯意。
“皇上他……”
德胜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走吧……”
话茬被李玉打断,只能摇摇头示意,不能说出口的话自然只能堆在心里。
顾芗看着弘历悲痛的身影和那个他怀里苍白的熟悉的脸,突然心口一阵收紧,痛的她不禁哀唤出声。
皇后崩逝,皇帝悲痛难捱,伤心欲绝,辍朝数月,无心政务。众臣恐弘历伤及身体,苦口劝阻,望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弘历却只闭门不见,日日守在梓宫前。
众人传言当今圣上因痛失皇后,神形疯癫,竟招揽天下萨满做法招魂,招魂灯在养心殿燃了几天几夜。神帽上的彩穗遮脸,身着萨满服,左手执铃,右手持鞭,伴着口中的神曲晃动着铃左右晃动跳动着。弘历就站在被火光照的如白昼般的正殿,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只是抿着唇看着萨满法师的动作。
不知怎么,这些咒语声,铃铛声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让顾芗头疼欲裂,尖叫出声,而那声音像是就在她耳边似的,不断如针刺般牵扯着她的神经。
“回来吧——”
那声音一声又一声,似远方缥缈而来,哀怨又缠绵。顾芗浑身发抖,像是被刺骨的寒意侵袭,脑海中的碎片像是一个个珠子被串联了起来,窒息的痛感让她无助。
终于,眼前白光一现,随后陷入沉寂的黑暗。
“记其寿命长远之数,不能穷尽,之期限极……”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和弘历情深缘浅的前世,许是上天都怜悯,才给了他们这一世的时间重逢。
顾芗想起看到弘历的最后一眼,呼吸一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我回去!我得回去陪他。”
她冲着这片昏暗中将心底的怒呵喊出,前一世悲剧收场就把他孤零零一人留在了那里,命运怎么能这样不公,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懑,只想冲破这片迷雾。
弘历看着陷入昏迷也不踏实的人儿,似乎是被魇住了一般,眉心紧蹙,嘴唇翕动,细软的发丝也被冷汗打湿。弘历伸手将她的手包住,耳朵贴近顾芗的唇,听见她急促的气声似乎在说着什么。
“回去,我得回去……陪他。”
弘历听清了她的呢喃,身子僵在原地,似乎受了什么极大的触动。他捱不住抖着声音喊道。
“芗儿!”
顾芗只觉得耳边焦急的呼唤让她揪心,一阵白光乍泄驱散困住她的黑暗,她猛地睁开双眸正对上弘历的眼。那段找回来的前世的记忆让她一时恍惚,不知如今适合年岁,似乎她的世界里唯一不变的只有他。
终于,久崩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像是迷失方向的船终于找到了港湾,她伸手,像是曾经无数次做过一般熟悉似的索要他的拥抱,当被他揽进怀时,熟悉的龙涎香将她包裹安抚了所有不安。弘历能察觉到怀里人情绪的波动,伸手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头顶,感受到她的泪砸进胸口的衣袍渗出湿意。
“没事了,不怕,没事了。”
弘历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背。他能理解经历了这番惊心动魄,又险些随着坠落高楼丢了性命失去孩子,必然情绪上敏感些。弘历这些日子守在她身边,愣是片刻不离身,所有政务折子都被搬进了华滋堂。他不禁后怕,还有对自己的埋怨,若是那日他去迟了一步,如今怕是连悔这个字都不知怎么写。幸得上苍眷顾,她还在自己身侧。想起那日画面弘历仍会惊起一身冷汗,看到亦舒拉着她跳下角楼那刻,心脏抽紧的瞬间,他也顾不得其他下意识扑下去,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护她。
亦舒认罪坠楼自戕,她宫内的人拉去慎刑司不过几个时辰便将亦舒苦心谋划的计策通通抖了出来,皇帝震怒,牵连至其母家一族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只是这些烦心事都不曾传进顾芗的耳里,她如今的日子只是吃好喝好养胎,将有关她的事,无关大小通通经弘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