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您真的有这样的鬼神之力,”谢璋竟然笑了一下,“又有谁能与之抗衡呢?”
“所以你还是信任我的?”
谢璋好像惊了一下。他的视线从睫毛下,很快的扫了一眼姚玉容的脸,又飞快的垂了下去。
他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以为,你会很烦我。”
“好巧。”姚玉容说,“我以为,你会很怕我。”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像是对于这样的误会感到非常滑稽般的,忽然一起笑了。
双方都确定了彼此之间的隔阂似乎并没有那么深以后,谢璋那礼貌到几乎有些难以靠近的敬语,终于软化亲近了起来。
他眼睛清亮的凝视着对面单薄纤瘦的“青年”,看着她眉目如画,笑颜如花,自己便也忍不住弯起了眉眼。
“你……”谢璋好像有很多问题,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你真的……能驭使鬼神吗?这一路上,又为什么要放出如此之多的异象?还有撒罕纳斯,他……方才说什么,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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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仅如此。” 姚玉容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犹豫, 是否应该全盘托出,但很快,她就认为,想要获得信任, 就必须先得付出信任——你不能指望自己隐藏着事实, 却想让别人对你毫无保留。
真诚。
也许政治中不需要这个,可是人与人的交谈之间,仍然需要。
于是她说:“还有一件事情。”
谢璋问道:“什么?”
“嗯……”姚玉容戏谑的提示道:“很多人都在揣测的一件事情。”
说到有关于谢安, 最多人揣测的大约就是,“他”究竟要不要皇位?
不过, 谢璋直觉她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那么,是……
看着对面那张精致清丽, 雌雄莫辨的面容,谢璋似乎想到了什么, 神色怔愣了起来。
——谢安究竟, 是男是女?
但他的教育让他习惯了委婉的迂回暗示, 而不是正面揭开那层迷雾。“你是说……”
所以直接的那部分,就由姚玉容自己负责。
她微微笑着,直视着谢璋的眼睛,轻声道:“我是女人。”
说完之后, 她就看见对面的谢璋瞪大了眼睛,表情都似乎空白了一瞬,于是姚玉容十分贴心的顿了顿, 给了他些许反应和理解的时间,接着道:“我知道很多人很在乎这个答案。”
“我不……”谢璋听见这话,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他想证明,自己并不是那些人之一。因为他知道,那些人——包括他的外公和舅舅们,甚至还有自己的母亲——他们追究和探索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为了要伤害她,击败她。
尽管他的大多数……或者说,好吧,全部的亲友,都要与她为敌,他也忍不住为自己低声辩护道:“……我没有。”
他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从来没有。
姚玉容只是笑了笑。她温和的抬睫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在包容的说,没关系。
如果谢璋也参与了其中,那么此刻他是不可能坐在自己面前的。
而如果要责备他为什么从没有制止过他亲人的计划,这对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来说,未免也太过苛刻了。
“我知道。”姚玉容道,“事实上,你母亲……还有韦家做的事情,我都可以理解。他们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家族,保护家人,保护你。尽管我们立场不同,但其实人人都在做着一样的事情,也许大多数这种斗争,区别只在于……谁技高一筹,谁又技不如人。”
“但是,璋儿,如果你要站在比他们更高的地方,就必须发现和理解这其中的狭隘之处。你需要明白,为什么可以理解,却不能纵容。”
谢璋有些迷茫的看着她。
可是姚玉容没有直接给予回答,她只是竖起了两根手指,循循善诱道:“之前的第一个问题是,国法维护的是什么?现在是第二个,君王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
她心想,她以前可最讨厌这种老师了,提出问题,又不肯马上告诉你答案,故弄玄虚,装模作样,叫人讨厌。但现在她不得不无奈又好笑的理解了曾经的师长们,因为有些问题,你总要自己思索,然后得出自己的结论。
“你现在不必急着回答。接下来有的是时间给你去思考。”姚玉容道:“现在,我们还有别的事情更加重要——为了不让我们之间生出其他什么不必要的隔阂来浪费时间,我们就趁着这次机会,开诚布公的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