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算是懂了。

“那你上了这几天，先生打过手板没有？”唐绾柔声道。

唐怀摇摇头，“没有……”

“先生打过别人的手板没有？”唐绾继续问。

唐怀迟疑一下，又摇摇头，“也没有，先生虽然看起来严厉，但是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们，先生会给我们讲道理，也没有体罚过我们。”

“是啊，那就可以不用怕了呀。”唐绾轻笑道。

唐怀撅着嘴巴，“还是怕……”

“这样好不好，如果先生打你了，或者他随便就体罚了别的孩子，你回家告诉我，咱们就不去了。”

“但前提是，你没犯需要打你手板的错。”唐绾道。

唐怀想了一下，“就不能直接不去吗。”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唐绾拍了唐怀脑袋一下，“想得美……”

“那好吧……”唐怀叹气点头，“好吧好吧。”

唐绾问了问两人在学堂里都学了什么，大家聊着聊着，夜深了，各自去睡。

陆苍和莫深睡在偏房，唐怀黏着陆苍，也在那边睡下了。

唐平跟唐石在他们屋里睡，唐安照例跟着唐绾她们。

半夜，陆苍醒来，发现莫深不在屋内，披了外衣推门出去，发现莫深在房顶上坐着。

陆苍穿了衣服，从厨房拿了酒坛，跃身上去，坐在莫深身边，“不嫌冷啊。”

莫深看他一眼，笑起来，“心里是暖的，就觉不到冷了。”

“睡不着在想什么。”陆苍倒了杯酒给他。

莫深接过来，眼神悠悠，“我想家……”

“我想当初我学武功的那个小门派。”

“我一孤儿，从小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我跟野狗抢食，我跟野猫一起翻垃圾吃，我都不知道怎么活得像个人。”

莫深的声音在寒凉的夜里静静流淌。

“直到我进了那。”

“那门派，说大不大，就这么十几二十几号人，一本破破烂烂的三脚猫功夫，连掌门都是个半路出家的屠户，能有什么出息。”

“可就是这么个地方，让我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人。”

莫深说着，仰头灌下冰冷酒液，眼中流出泪来。

“那你不回去看看。”陆苍缓声道。

莫深低笑一声，深吸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和嘲弄，“回去？回哪去？”

“早就不在了。”

“我还能想到出来之前，师兄们跟我说，早点回来，外边没什么好的。”

“谁承想，我回去之后，所有人都没了。”

“家被烧了，烧得干干净净，人都死了，死得尸骨无存。”

莫深的眼底泛起猩红，额角青筋毕露，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我恨啊！我真的恨啊！”

“他们那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动过手，红过脸，就是个挂着门派名头的大杂院而已！”

“受了无妄之灾！连点念想都没留给我！”

说到这，莫深面容扭曲起来，手中的瓷碗嘭得碎裂，碎瓷片被他握在手中，割出血迹。

“知道是谁做的吗。”陆苍沉声问道。

莫深偏头看了他一眼，眼角滑落泪水，良久，说出一个名字。

“流云涵雪楼。”

陆苍低念着这个名字，“流云……涵雪楼？是个江湖门派？”

“不知道，或许是个组织。”莫深扔了手里的碎片，看着掌心的血迹道，“这个组织，神秘得很。”

“怎么说，你和他们交过手？”陆苍问道。

莫深摇摇头，“他们藏得很深，也不掺和江湖事，只知道他们做一些暗影之事，可在一夜之间颠覆一个门派，毁掉一个势力。”

“江湖上对他们也是讳莫如深，不怎么提起。”

“就没有人想过讨伐他们吗。”陆苍不解。

莫深出了口气，抬眼看着星空，“没有，因为他们不涉江湖事，且实力强大，似乎有很深的靠山，所以江湖人也不敢随便动。”

“你接榜杀人，是为了调查吗。”陆苍突然想到。

莫深点了点头，“不错……”

“我做梦都想亲手杀了流云涵雪楼的人。”

“可是我武功不好，又没有眼线，就算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

“我可能这辈子都报不了仇。”

莫深的声音低下去。

陆苍拍拍他，“会有这一天的，不要灰心。”

“所以我感慨啊，你多有福，哎我听小晴说，你是受伤失忆了被小绾捡到的？”莫深好奇道。

陆苍表情微妙了一瞬，“小晴？你尊重一点，叫声晴姑娘，你跟人家还没这么熟呢。”

莫深笑起来，“一回生两回熟，住着住着就熟了。”

“你还准备在这住多久啊，可别给我找事。”陆苍警告道。

莫深啧了一声，“你放心，我就是想体验体验家的感觉，你就当可怜可怜兄弟我呗，我也没有其它去处，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