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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651)

作者:噗爪 阅读记录

苏戚感觉自己在空茫茫的世界里走了很久。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思维迟钝而又惫懒,她记不起自己是谁,有什么回忆。

只是在漫漫旅途中,觉得遗落了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她努力地想,想了又想,终于记起一双清冷好看的眼睛。

然后她醒来了。在满室灯火中,看见身侧的薛景寒。他一动不动,像是入定的僧人,或者失了魂魄的塑像。

苏戚唤他:“阿暖。”

塑像便重新活了过来,目光殷切,笑容轻柔。

苏戚抬起无力的手指,触碰薛景寒的鬓发。比起上次所见,他的白发更多了。

“丞相老啦。”她开玩笑,“老得真快呀。”

薛景寒嗯了一声,俯身亲吻苏戚的脸颊。温热的液体落进了她的眼里。

苏戚阖眼,那泪便顺着鬓角滚落发间。

她再也没能醒来。

薛景寒守着沉睡的姑娘,守了很多天。直到后来,她的身体开始腐烂。

薛宅挂起白灯笼,闻讯赶来的苏宏州几番哭晕,抱着苏戚的尸首不肯收殓。被鱼娘拉开后,又揪着薛景寒的衣襟厉声质问,为何女儿得病要瞒着父亲。

鱼娘抹着眼泪劝苏宏州节哀,说苏戚定然不愿他担心,才隐瞒病情。杀戈在旁边跟着劝。宅院里闹哄哄的,后来还是鱼娘带着人操持丧事,招魂入殓哭丧送葬。其间许多人前来悼念,譬如莫余卿,程易水,哭肿了眼睛的柳如茵。他们都以为苏戚得了怪病,早早离世。

只有薛景寒最清楚,苏戚自那个桃花盛开的春天而来,又悄无声息弃他而去。

……

大衍太安七年冬,苏戚亡故。

薛景寒不记得丧葬仪式如何结束。他穿着丧服,身边跟着个同样木愣愣的阿随,神思恍惚度过了许多天。

有一日他突然记不起苏戚的长相,去书房翻找出储存旧物的木盒子,将垫在最下面的纸张展开,才松了口气。

这张纸已经薄脆泛黄,木炭勾勒的线条也有些模糊了。然而它依旧是一幅画像,由苏戚亲手描绘而成,是她前世真正的长相。

及颈短发,五官明晰而利落,凤眼略显冷漠,嘴唇抿着细小的弧度。

薛景寒看了很久。

此后的日子里,他总是端详着这张纸,一看就是大半天。

杀戈叹气的次数变得异常频繁。总和断荆说,早些年大人独自对弈,已是魔怔之状,如今更严重了些。

谁也无法把薛景寒从这种自我禁锢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冬去春来,夏落秋霜。某个萧瑟的夜里,阿随端着热腾腾的茶水走进卧房,一声声唤他父亲。

父亲,天凉了,喝些热茶再睡罢。

薛景寒挪动视线,看见眼角泛红的阿随,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过问这个孩子了。

阿随的个头又窜高一截,眉眼沉静薄唇紧抿,神情看似坚强,却流露出一丝孤寂悲伤。薛景寒动了动嘴唇,抬手抚摸他的头顶。

“对不起。”

对不起啊。

薛景寒重新打起精神,开始关照这个险些被他遗忘的孩子。问询功课,悉心教导,带着阿随出入丞相府,太学以及其他需要交际的场合。学识与人脉,谋略与官场,能教的能给的,全都没落下。

与此同时,薛景寒写下一篇篇奏章,剖析局势献上计策,安排官职举荐人才。牢狱里的萧家人,则是建议莫余卿多加利用,但不可轻信,亦不可免除这些人的戴罪之身。

他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妥帖,不遗漏任何细节。

苏戚走后的第七年,在她忌日的头天晚上,父子俩叙话至半夜。交谈的内容,均是功课文章,民生政务。

后来阿随过于困倦,迷迷糊糊伏在案上睡着了。再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清晨,他发觉自己被挪到了床榻上,然而父亲并不在身边。

无缘无故的,阿随心口发慌。

他顾不得穿鞋,大声呼唤着父亲,屋前屋后地找。很快惊动了杀戈和断荆,红萼等人也急急忙忙起来,私下里寻找丞相。

但哪里都不见薛景寒的踪影。

天气阴沉沉的,逐渐下起了冰寒的雨。雨又夹杂着雪。

阿随死死揪着胸口,不断对红萼说:“我心里疼,特别疼……”

他们在苏戚的墓地里找到了薛景寒。头发花白的丞相大人穿着天青色的衣衫,倚在松柏树下,似乎沉浸于梦境之中。纷飞的雨雪落在他如画的脸庞上,打湿了眼睫,冲刷出一道道泪似的痕迹。

太安十四年冬,大衍丞相薛景寒亡故,与其妻苏戚合葬。

盛大而厚重的葬礼结束后,阿随在墓地里站了很久。谁也拉不走他,直至佝偻着背的苏宏州前来,牵起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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