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526)
唯一的成就是学会了水下憋气,时间还挺长。
如果她再次回到大衍,估计谁也不敢再嘲笑她是不会水的旱鸭子。
可是……
她还能回去么?
苏戚不知道。
对于大衍的记忆,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模糊起来。仔细想想,她在大衍统共也只呆了三四年,而栾陵,足足有八年。
日子久了,总会产生某种错觉,好像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的,曾经那些爱啊恨啊倦懒随意的时光,都是轻飘飘的梦。
真要当成梦也好,这样她能过得舒心些。
只是她学不会逃避,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刻意铭记,也不哄骗自己去忘记。适应现状,但不改变自己。
拿了巫夏指定的书,苏戚安静坐在角落,开始读那些歪歪扭扭的图画符号和文字。这期间巫夏并不打扰她,两人各忙各的,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日头西斜,余晖染红地面,便有清冷嗓音响起。
“过来添水。”
这是一个讯号。
苏戚收好书籍,走过去主动交给巫夏,帮他添满一盅柘浆汁,然后跪坐在案桌对面等待询问。
巫夏抿一口柘浆,润润嗓子,就开始抽考书中的内容。他话不多,提问总有些刁钻,苏戚答着答着,难免卡壳出错。
她这会儿也有学生样子,诚恳解释哪里不懂,哪里困惑。巫夏摊开书来,把难解之处拆开来仔细阐明,并穿插几个问题,看苏戚究竟有无领悟。若对答中意,他便扬起眉梢,暗金的瞳孔显出些微暖意来,连带着眼尾的细纹也深了几分。
巫夏老了。
按理说,他未过不惑之年,又有一副好相貌,本不该衰老得如此之快。
可苏戚亲眼看着他一日日衰败下去,像是抽干了生气的梅树,即将消融的雪。身形单薄且脆弱,严重畏寒,下巴尖得硌人,远不如薛景寒丰神玉骨。
当然他依旧是好看的。即便肤色苍白,手指瘦得关节凸出,眼周鼻翼有了细细的纹路。他的苍老,更多的显现在神色中,呼吸里,以及愈发频繁的病痛。
讲完书,巫夏也乏了,撑着案桌站起来,要回倦水居用饭沐浴。
这些年他没再寻觅新的仆从,身边只有个苏戚。
还是敞轩摆饭,两人对坐赏景。巫夏不吝于分享饭食,当然,只是在苏戚表现良好的情况下。
按照他的说辞,这是给苏戚勤学的犒赏,顺便补补她那愚笨的脑袋。
事实上苏戚并不愚笨。巫夏嘴上刁难,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此人有悟性且不浮躁,用心教导定能成才。
“如果再过几年……”
他开了个头,却不再往下说了。
苏戚疑惑地偏了偏头,见他不吱声,便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饭。
大宗伯近来越发喜欢自言自语,既没有交谈的意图,她自然不能主动追问。
巫夏垂目望着碗里的鱼汤,心思早已飘到了远方。
如果再过几年,栾陵平顺泰安,他想效仿巫溪大人,收苏戚为弟子,继承大宗伯之位。
这位子总要有人来坐,他时日无多,苏戚是最合心意的人选。
可是,世事没有如果。
栾陵天灾将至,他们哪来的以后。
思及此处,巫夏难得对苏戚又多了点儿难以言说的怜悯。被人害死来到栾陵,身份一落千丈,从高门贵女变成哑巴仆从,身体底子又差,努力这么多年勉强只算个普通人,不至于被病痛折磨,却恢复不到曾经力破重围的境界。
这样也就罢了,还只剩两三年可活。
他是不是……应当对她更好些呢?
巫夏默不作声用完饭,第二天突然告知苏戚,她可以每月去都城游逛一日,入夜前归来即可。钱么,从他账上拨。
苏戚愣了愣,客气道谢。
可能是没瞧见预期的惊喜反应,巫夏冷哼一声,继续看书不搭理人了。
苏戚没什么兴头能玩一整天,不过山奴很喜欢这种机会。到了日子,她带着山奴出去玩,把这傻大哥高兴得差点儿当场起舞。
巫夏不反对苏戚捎带山奴的行为。有个人看着也好,不至于乱跑生事。出不出城倒不担心,没有他的手令,她根本无法离开都城。
苏戚在城里采买了一些日用物品,坐在酒楼里凭栏俯瞰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有女子抱琴为她唱曲,情意绵绵勾人得紧,可惜妾有心郎无情。
山奴早就跑远了,他欢喜的东西多,总有忙不完的要紧事。
苏戚便在楼里坐了半日。困了,就找间客房休憩,睡几个时辰,再在糕点的香气和商贩的吆喝声里醒来。
沉浸在这种平常的烟火气里,也好。
苏戚在外面闲逛的时候,巫夏仍然呆在祭神塔。没人陪伴在侧,他有些不习惯,一会儿换册竹简,一会儿摆弄祭器,嫌银壶里的水不热,杯子里的柘浆过酸。眼见黄昏来临,苏戚还不出现,他的情绪显而易见地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