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522)
苏戚很高兴,连着几天都面带笑容。巫夏看不惯她脸上的轻松,冷言冷语讥讽道,医官只会说吉祥话,脏器已损如何恢复如初?莫要白日做梦。
转而他又记起梦境所见,曾经的苏戚体魄康健,策马扬鞭,何等快意自由。如今却成了口不能言的哑巴,跑得快些都要喘气。
在这种离奇状况下,女变男反倒不算什么重要的大事了。
总归苏戚并不是一个在乎男女的人,她更在乎能否执剑拿刀,自强自保。
巫夏明面上冷眼旁观,背地里却吩咐奴仆把自己用剩的药草送到“萧禾”的屋子里。他不希望看到苏戚病恹恹的模样,这会败坏他的心情。
况且,他利用过苏戚,勉为其难愿意对她好一点,让她在栾陵安然度过十来年,直到……天灾降临的那一刻。
每天夜里,巫夏依旧无法摆脱梦境。
醒来后,他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看着面目完全不同的苏戚,恍惚许久才回过神来,拖着湿冷的身躯登上最高层,眯着眼睛俯瞰都城。
从黑夜到黎明。
巫夏不睡觉,苏戚只能陪伴左右。他看都城,她也跟着看。
在微亮的曙光中,她能辨别出城墙上背负重石的奴隶,街道上行走的兵卫。西城区和东城区的水道挖掘工事尚未结束,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隐隐约约传进耳朵。其间又夹杂着士兵的呵斥与叫骂,皮鞭抽打肉体与碎石的响动。
早晨太安静了,即便距离遥远,苏戚也能听到这些个声音。她无法当自己是聋子,眉眼稍有不悦,立即被巫夏捕捉到。
“不喜欢?”
巫夏问完,恍然点头,“是和大衍相差甚远。”
大衍也有奴籍之人,但早已不会如此严苛地压榨他们的性命。好像是沈舒阳的父亲,在位时体恤民情,修改了许多律法条规,因而博得爱民如子宽厚仁善的美名。
在栾陵,人和人的身份差异更为突出,上下分明,不可逾越。
“你让我想起陛下。”他说,“陛下也曾经对我抱怨,说人不该三六九等,哪怕是低贱的草芥,也有活着的资格。他甚至摊开律法,将三公唤来,想要取缔奴籍……可吓坏了萧大司徒。”
后来呢?
苏戚轻轻拽他袖子,要他回头看自己。
巫夏知晓苏戚的意思,漠然望着远处城墙,语气似怅惘似追忆:“后来啊,没成。”
取缔奴籍分割田地,岂是帝王一句话就能实现的。
魏明壮志踌躇,历经各种阻挠坎坷,始终不愿放弃念想。有时喝酒开解情绪,醉意上涌便找巫夏叙话,笑道来日方长,定能让栾陵改换天日……
然后他就病了。
“陛下操劳过度,身子渐渐虚弱,时常晕眩入睡,后来甚至多日沉睡不起。”巫夏说,“都城扩建事宜尚未完成,先前颁发的许多诏令也暂且搁置。他病得最重的时候,我惹怒魏佚,被关进囚室。”
没过几天,苏戚穿进了萧禾的身体。
“你来得很巧。”
巫夏淡淡道。
话题似乎跑偏了。苏戚想知道栾陵君主今后如何打算,是否还会大刀阔斧地施行新政,革除奴籍。她依稀记得巫夏除祟救治魏明一事,自那以后,再未听闻魏明身体有恙,郊祀的时候她也远远看见过,瞧着挺气色红润一皇帝。
巫夏不再说话了。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与人交谈不论礼节,缺失兴致就不愿多说半个字。
高处风大,他裹着狐裘下台阶,重新回到温暖的屋子里,翻看那些晦涩难懂的片牍。苏戚跟着回去,端个水送个汤,时不时被巫夏拎过去,考问几句易经和卜筮方法。
这么一看,苏戚还挺像半个入室弟子。
不过她有自知之明,觉得巫夏仅仅是还没有丧失兴趣,随意考考学识罢了。哪天没兴致了,厌倦她了,指不定就要把人扔进囚室或者刑房。
这种想法一直留存在苏戚心间。使得她不得不提防、无法不防备巫夏。
然而直到第三年,大宗伯都没有表露出厌弃的迹象。
同年秋天,苏戚随同巫夏进宫觐见魏明。这也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穿越皇帝,说实话还有点儿小激动。
要不是身边还有敬王魏佚,以及冷得像冰块的巫夏,苏戚真憋不住想跟皇帝对个暗号,来次经典俗套的认亲。
什么天王盖地虎,奇变偶不变……咳。
可惜尊卑有别,她现在是侍奉大宗伯的小哑仆,只能低头垂目站在巫夏背后,听这几个人聊天。
魏佚说,城中工事仍在继续,萧大司徒捉襟见肘,赶明儿肯定要来请旨多拨库银。
魏明颔首称好。
苏戚听着纳闷,挖掘水道需要耗费这么久时间么?她屏息凝神聆听片刻,总算咂摸出些许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