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509)
不过萧煜不爱听这些。萧熠劝不动,便叹着气看书去了。
那时各家都有孩子,萧陈虚长几岁,是孩子堆里的主心骨。他和萧熠来往甚多,有事没事就带些瓜果点心,竹简笔墨,上门套近乎。萧熠身体偏弱,萧陈便仗着自己学了几分医理,在萧熠身上动针扎穴。
萧煜玩累了回家,撞见扎针的场面,掀了桌子就把人撵出家门。
他讥笑兄长性子温和,被萧陈当药人使唤都不知道拒绝。萧熠只是笑,说他不懂得容人,常怀偏见。
十四岁那年,族里决定,让萧熠去大衍。这是百年来的规矩,自打大衍开国,每次新帝改朝,萧氏便会派人出山,为帝王分忧解难。
萧熠欣然应允。
出行当天,萧煜偷偷藏匿在马车底下,扒着车厢横木,硬是坚持到下山。四肢麻木了,指甲抠断了,实在没法继续隐藏,便趁着随行护卫不注意,钻进马车和兄长交底。
萧熠吓了一大跳。
按理说,刚刚离开螺阳山,想把萧煜送回去也容易。耐不住这人软磨硬泡,非要跟着去大衍看热闹,说自己长长见识再回家。
萧熠耳根子软,就同意了。
兄弟俩坐在马车里,没让外人知道。他们长得一样,打扮也差不多,只要不同时露面,没人瞧得出破绽。
白天赶路,夜晚休憩。用饭时,两人轮换出现,中午是哥哥,晚上便换了弟弟。吃过饭,再带些干粮上车,以免另一人饿肚子。
倒腾了个把月,送行的队伍进入大衍。沈舒阳早已派官员兵马来接,螺阳山的人完成使命就此归返。萧煜依旧跟着兄长,两人玩互换身份那一套,还挺开心。
可惜萧熠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宛如落了枝头的玉兰,衰败得很快。
随行官员忙不迭求医问药,希望把这贵人伺候好了。然而再珍贵的药材,也填补不了他身体的亏空。沈舒阳急着要人,不容许耽搁行程,就算要禀告情况,文书最起码也得寄送一两月。这期间,只能继续赶路。
萧煜看着兄长虚弱下去,直至药石无医。
他没有给螺阳山送信。
“当时已经快要抵达江泰郡。螺阳山离得远,大衍的官兵找不见萧氏隐居的地方,要送信,只能我亲自赶回去。”萧煜边走路边说话,随手搓掉树梢悬挂的雪团儿,“我估摸来不及,况且……”
他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我觉得,萧熠死在路上,也没什么不好。”
柳如茵听得出了神:“为何?”
萧煜没回答,继续往下说。
“他病逝后,我把人偷偷葬在江岸,从此顶替身份,来到京城为沈舒阳做事。起初用萧熠的姓名,后来找了个由头,把名儿改了。沈舒阳不清楚萧氏情况,而且人也好骗,没对我起疑心。但这事儿瞒不过螺阳山,萧家人知晓我顶替兄长,欺瞒沈舒阳,木已成舟,便就此罢了。”
他语气轻松得很。
“总归萧氏没几分忠心,只要我不搞出大麻烦,他们哪里会在意沈舒阳的死活。”
柳如茵半懂不懂的,不知该如何接话。
萧煜捏了下她的脸:“反正你只需要记得一件事。住在这螺阳山的人哪,没几个好玩意儿,全都是疯子,傻子,心怀鬼胎整日做梦的蠢货。”
柳如茵疼得两眼冒泪花,含含糊糊辩驳道:“薛相说萧氏人才济济,若为大衍所用,便如虎添翼……”
萧煜叹气摇头:“傻孩子,人的心肠坏了烂了,空有才学,又能怎样?还不如早早入土。远的不说,你也见过我家中高堂,当初送萧熠下山,他们满脸与有荣焉;后来萧熠死了,我跑了,也没见他们难过牵挂。十多年不闻不问,此次我回来,二老可曾为萧熠掉过眼泪?只怪罪我顶替兄长,欺上瞒下,辱没了他们的脸面名声。”
“说什么舐犊情深,骨肉相连……”他含笑道,“在螺阳山,在宗族面前,这点儿亲情什么都不是。若非我带薛相回来,他们指不定要拆了我的骨,割了我的心,拿去给所有姓萧的人看。”
柳如茵心头莫名揪痛,又止不住疑惑:“和薛相有何关系?”
萧煜道:“因为他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一国丞相嘛。”
柳如茵不信这个理由。
不为高官利益所惑的萧氏,多年隐居山间,怎可能看重权势官阶。
萧煜的话虚虚实实,遮遮掩掩,漏掉了许多细节。柳如茵困惑难解,只觉螺阳山藏着许多秘密,至于这些秘密是什么,她根本猜不到。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萧氏的确不简单,且亲情淡漠,不比寻常人家。
两人已经来到小院外。
萧煜搓搓掌心:“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快回屋,我也得找个地方呆着,不然该冻病了。”他自怜自叹,摇头晃脑道,“我不抗冻,要真病了,也没个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