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477)
她不清楚永熹一四年是什么时间。大衍的史册并未记载过类似的年号,前朝没有,莫非是后世?
会不会直接跳了世界线,这里根本没什么大衍,又或者没有她要的大衍……?
越猜测越感觉糟糕,苏戚缓缓吐掉一口浊气,四肢摊开躺在坚硬冰冷的石板上。这个角度,她能望见圆拱形墙壁上方刻画的星象图。如兽,如器,星罗棋布,闪烁着幽蓝明灭的光点。
再仔细辨别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光点都源于墙壁上穿凿的小孔。星象图并非单纯涂画勾勒,而是利用孔洞串联而成。夜色透进来,便造就了深邃美丽的图景。
若没有顶部加了栏杆的透气方窗,以及狰狞的狼头锁链,这地方还挺好看。
可惜现在的状况,只能让人高歌一曲铁窗泪。
苏戚心里有点儿乱,望着虚假的星空数星星,数啊数的就又睡过去了。
月色隐退,日光渐起。当墙根响起推拉石砖的声音,她猛地惊醒,果不其然看到了新送来的食物。
菜式基本无变化,稀得照影儿的汤,糙米饭,黑不溜秋分不清原料的配菜。
苏戚摸摸虚弱的脾胃,径直放弃礼让原则,自己先吃了半份。她把没动过的部分端给高台上的男人,见对方行动不便,很好心地拿起勺子打算喂食。
然后被他撞翻碗碟,稀稀拉拉的汤倒了一地。
囚人的高台本就不太洁净,散落着零碎干瘪的饭渣。如今泼溅了新的食物,越发脏污邋遢。男人绷紧的腿肚和膝盖,也沾到了些许湿渍。
他垂着眼睛,似乎很不喜欢自己狼狈的境遇。但细看时,依旧是漠然冰冷的模样。
苏戚大致明白他虚弱昏厥的原因了。
石室紧闭,一直没见其他人进来。这里只有她和他,一个被锁链束缚着,行动不自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哑巴。
她应当是侍候他的奴仆,或者比奴仆地位高一点儿。给他喂饭,处理他的秽物——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的话。
然而他不愿如此。
毕竟人不是牲畜,有尊严和气节。
换位思考下,苏戚很能理解他的坚持与拒绝。
她收拾了滚落在地的碗碟,从他身上撕了块碎布,把周围湿黏的饭渣擦干净。撕布的时候男人的目光险些要杀人,约莫是误会了她的意图。
苏戚懒得解释。反正这人的衣服要掉不掉的全是破布,正好废物再利用,总不能撕自己的吧。
她没管他身上的污渍,收拾完东西再次蹲守送餐口。等外头的人收碗碟时,她急忙伸手去抓,结果手指险些被石砖砸中。
啧。
苏戚搓着指腹,对当前瘦弱无力的状态很不满。
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她,最起码能把送饭的人制住,谈谈条件,询问处境,再不济让对方吃痛悲呼,受点儿教训。
可她现在干啥啥不行,连正常的语言沟通都做不到。
苏戚蹲坐着抱紧膝盖,不太高兴地绷着脸。
巫夏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几眼,继而收回视线。
这小哑巴,自从昨天醒来,不是蹲着就是躺着,似乎总在想事情。没发疯砸东西,也不再占他的便宜。
而且……
巫夏眼底滑过细微的兴味与恶意。
往常吃完就要把饭食吐干净的人,已经一天一夜没闹腾了。
一天一夜不解决生理问题是什么感受?
苏戚抱着自己,竭力忽视身体的不适。
她吃的并不多,只为积攒体力,让自己不至于晕眩难受。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意识到,自己被逼进了另一种窘境。
要脸还是要膀胱,这是个致命的选择。
要脸,她可能会被憋死。
可看看台上清冷出尘的男人,苏戚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正在被无限制拉高。
她真不想屈从于身体的怯懦。
为了转移注意力,苏戚开始胡思乱想。
她想,把自己关进石室的人,一定不是啥好玩意儿。廷尉狱都知道给犯人准备恭桶,这地方倒好,活生生要把人逼成畜生。
接着她又想到,银发男人被锁了几天呢?
一个人不吃不喝,通常只能坚持七天左右。再久就不行了,会死。
为了保有这点儿尊严,他宁愿去死么?
还是说,他本就知道,不会一直囚禁在此?
苏戚脑中掠过亮光。
她咬着牙继续坚持,硬是又捱了半日,精神恍惚就要放弃的时候,石室的门打开了。
杂乱不一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有人执灯开路,语气谦恭:“殿下慢些走,这里头暗得很。”
另一个低沉厚重的男性嗓音冷哼道:“本王不是瞎子。”
苏戚扶着墙壁起身。四五个明显是侍从的人走进来,掌灯的掌灯,持剑的持剑。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以手帕掩鼻,徐徐走向高台,待看清囚犯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有些意外地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