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283)
薛景寒意有所指:“陈美人有个女儿。三公主,沈碧凝。”
苏戚没明白。
“这位公主,是陈美人与贴身太监私通所生。”薛景寒眼底涌现淡淡讥嘲,“沈舒阳对此事毫不知情。”
“太监?”
“假太监。净身不够彻底,瞒过了后宫的人。”
苏戚恍然大悟:“你捏住了陈美人的把柄,所以她不敢说话。”
薛景寒点头。
他没讲明,这个假太监多年前卷了陈美人的钱财,假作身患恶疾,顺利被驱赶出宫。不料被他捉住,至今关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里。
当薛景寒托人把太监的信物带给陈美人时,她悲喜交加痛哭流涕,只顾欢喜情郎依旧存活于世,毫不计较这太监卷钱诈病的卑劣行径。
痴情至此,几近愚蠢。
陈美人不知道薛景寒抓了自己的情郎。
她只晓得,太监如今落在别人手里。按照约定,如果自己对明瑜中毒之事缄口不言,就能保住他的性命。
保住三公主的亲生父亲。
“知道我现在心里怎么想吗?”苏戚对薛景寒说,“皇宫里,一定有你安插的眼线,而且很多。”
否则他不可能对后宫这些事了如指掌。
薛景寒再次否认她的猜想,含笑道:“不,并不多。戚戚,有时候并不需要很多人,才能打探到你想要的讯息。关键在于,你用的人是否有权有手段,而且,深受信任——”
总管太监走进后殿,看见满地破碎的瓷片。卞文修已经退场,丰南王不知去了哪里。皇后在别处寝宫休憩,顺便安抚啼哭的小皇子。
雕镂精美的床榻上,只躺着沈舒阳一人。他用手背遮着眼,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
总管太监沉默着弯下腰去,从碎瓷片里捡起保存完好的白狼兽头,搁在案几上。
啪咚。
沉甸甸的兽头,接触案几时,发出闷重的响声。
沈舒阳张口唤道:“东苹啊。”
总管太监躬身回答:“奴婢在。”
“世人都认为,明瑜生来没有痛觉,所以朕不喜欢他。”沈舒阳缓缓说话,“其实,朕只是觉得,他不像朕,从头到脚,没一点儿朕的影子。王清鹊那个贱人……”
讲到这里,他语气明显激烈起来,“那贱人把江泰郡水患归罪于朕,心心念念为父报仇,恐怕她怀孩子的时候,也想着如何杀死朕。这般诞下的皇儿,要朕怎么喜欢?”
“有时朕瞧着明瑜的眼睛,都觉得他是来索命的,替王清鹊、替江泰郡那些人索命。”沈舒阳咬牙,“朕待他已经够好了,不短吃穿,派丞相亲自教导……他毕竟是朕的孩子,朕不希望他受委屈。”
“当年朕在沈庆安季珺面前吃过多少苦,忍了多少屈辱?朕的孩儿,不该过成那样。他有最好的先生,哪怕天资普通,也能学好,学成……”
虽然在说沈明瑜的事,他的口吻却充满执念。
那是对于过去的执念。
平庸的五皇子沈舒阳,终日活在季珺和沈庆安的阴影里。如今他成了皇帝,依旧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从小刻苦学习,是否能压制那两人的光芒?
沈舒阳永远得不到答案。只能把执念转移到沈明瑜身上,注视他,考验他,希冀于在他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然而这种希望,每每落空。
沈舒阳无法喜欢沈明瑜,但又对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怀有复杂而怜悯的心情。
东苹语气平静:“陛下用心良苦,小殿下定然能够理解。”
沈舒阳干笑了一声:“你竟然叫错了。如今朕有了文嘉,明瑜便不是最小的皇儿。”
文嘉,卞皇后所出。刚刚满月。
“朕子嗣单薄,文嘉出生,原本是好事。可朕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动了心思……”他恨声道,“卞文修何其嚣张!朕只怕这江山,哪天不姓沈,反倒姓卞!”
东苹硬生生跪在了地上,抬高音量:“陛下息怒!”
沈舒阳说完气话,方察觉自己言语不慎。
他移开手背,瞟了东苹一眼。
这位两鬓斑白的总管,面色始终沉静,唯独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担忧和忠诚。
“朕气昏头了,你莫要当真。快起来,仔细弄伤了膝盖。”他温言安抚着,又说,“太尉如何,朕已有定夺。你明日且去安抚明瑜,嘱咐他专心念书,围猎结束后,朕回去看他。”
东苹低头应诺。
“过来罢,扶朕出去走走。”沈舒阳坐起来,用力按揉着疲惫的眼窝,“时候不早,估计外头的人都等着去猎场。莫余卿那疯丫头,待会儿该闹起来了。”
东苹脸上挂起恰当的微笑:“未央翁主早上还吵着,要给陛下抓只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