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218)
此般真情流露,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季阿暖始终挺直脊背,墨色眼眸安静无声。
苏戚站在他面前,久久望着,只觉这少年活似一具人偶,眼里空洞寂寥,不见悲喜。
画面由亮转暗,然后,自昏黑中点起了烛光。
地点还是这间屋子。
薛万银带来一对衣着俭朴的中年男女,拉着季阿暖的手,给他介绍。
“这是你以后的爹娘。”
“男的耳朵不好使,女的不会说话。南边拉来卖的苦奴,我多出了些银子,让他们照顾你。放心,他们不敢多听多看,而且只听你的话。”薛万银拍拍季阿暖尚且薄弱的肩膀,“从此,你们便也姓薛,是我宗族远亲。此番前来投靠,得我招待,在陈县住下。”
这一天起,季阿暖有了新的身份,以及新的姓名。
薛家远亲,家世贫寒。
其名为,薛景寒。
他和假冒的父母住进了薛家大宅,薛万银特意腾出西南角偏僻小院,作为薛景寒的新家。
此处虽然冷清,但胜在位置隐蔽低调,接客待人,方便得很。
薛万银又动用大量私财与人脉,暗中查访季远侯旧部亲信。渐渐的,便有人来到小院,拜见季珺之子。他们伏在薛景寒脚边呜呜地哭,跪下来宣誓忠诚,情绪激动者捶胸顿足,痛斥沈舒阳不仁不义。
苏戚坐在院墙上。看这里人来人往,房间常常亮起烛光。看昔日将士,旧友门客,夜里聚集起来商议大事。
她见到了年幼的断荆,怀里抱着和身体一般高的长剑,走到薛景寒面前弯腰行礼。
“我的父亲是您父亲的死士。父亲死了,我应继续护卫您的安全。”
断荆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神色,语气严肃地对薛景寒说话。
苏戚也见到了杀戈。他被大人牵着手,蹦蹦跳跳走进来,笑容灿烂地和薛景寒打招呼。
“你便是我的主人?”
杀戈睁着好奇的圆眼睛,打量眼前的少年,“跟着你,我能杀人么?”
薛景寒表情淡淡,回答道:“能。”
面相讨喜的杀戈弯起眼角,笑得特别开心。
苏戚隐约想到,在现实中,她所见到的杀戈,似乎也只是少年模样。这小子……究竟多少岁啊?
小院自夏至冬,又从冬到夏。
许多人常常乘着夜月前来,早晨时又披着露水离开。另一些人走了,便没有再出现。
有时陈县城门上张贴了新的布告,布告上拓印着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下面写有小字数行,曰成鼎几年几月,季氏余党伏诛。
无论发生什么,薛景寒都没有流露明显情绪。他跟着众人学政论,兵略,学治国之策。他也上学堂,薛万银给他备足束脩,亲自送到县里最好的明德堂。
薛家各房的孩子们,也在这里念书。
大的,十五六岁;年纪小的,也有十二三岁。
他们看不惯薛景寒,也想不明白为何薛三老爷对这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如此热络。
平时闲着无聊,便拿薛景寒出气。
“薛哑巴,你整日看书,看得懂么?”
他们嬉笑着,扯走薛景寒案上的书册,使足了力气扔到门外。薛万银的小儿子薛百锦,是这帮孩子的头目,哈哈笑着打翻薛景寒的砚台。
“薛哑巴!”薛百锦大声叫嚷,“你爹是个聋子,你娘哑巴,你也不会说话?”
面对这些人的欺辱挑衅,薛景寒不发一言,只用袖子擦拭被弄脏的案几,将砚台和书册捡回来。
他沉默的态度,反而更加激起薛百锦的恼怒情绪。
“你算什么东西,也能让我爹当成个宝?吃饭也要夸,出门也要夸,每次都要我学你,学什么,学你觍着脸蹭吃蹭喝,白白住在我家?”薛百锦扬手作势要打脸,胳膊伸到半空,却被薛景寒紧紧抓住,死活动弹不得。
“怎么,你想打我?”
薛百锦嗤笑,目光撞上薛景寒冷漠冰寒的眼眸时,不觉愣了一愣。
“先生来了。”薛景寒开口提醒,“你不需要备书么?”
闻言,薛百锦扭头,看见表情阴沉手握戒尺的老先生,瞬间溜回自己的坐席。他心里不忿,趁着众人翻书之际,对薛景寒做口型。
——散学后等着。
苏戚坐在薛景寒旁边,看完这场闹剧,不由皱起眉头。
她当然明白薛百锦的威胁。这段时间,她一直陪着薛景寒,也知晓他处境艰难,常受人欺辱冷眼。
薛万银在的时候还好,这些臭小子不敢明面上胡来。
但薛万银是商人,经常十天半月不归家,而且还要忙碌季家的事情。每每照拂薛景寒,看在家人眼中,只会生出不平和嫉恨。
散学后,薛景寒势必不能平安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