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纨绔与高岭花+番外(126)
苏戚:“跟人打架,所以受伤。”
这是句废话,不过听话的人都不算傻。
程易水点头:“是,和卞棠身边的打手过招嘛,还活着就挺不错。”
苏戚讶然。
杨惠哼笑一声,灭了手里的火折子:“瞧你那脸色,果然猜得没错。”
“京城传言,有民间侠女劫狱营救何兄,不成,事后又暗杀卞棠。”程易水问,“其实是你做的,对么?”
顾荣紧接着说:“晚来馆出事后,廷尉众亲眼见到,有一蒙面女子当街遁逃。按照当时情况推断,此女应当身负重伤。”
程易水叹口气,幽幽发言:“你扮女相,我们都见过的。至于身手,偷卷宗那晚,廷尉署被打晕数人,你却全身而退。”
“苏戚,你接连数日不现身,我们心中已有猜测。”杨惠解释,“太学里多有非议,我等不便争辩。你如今回来,为了不让旁人生疑,我们只能演一场决裂戏。”
所以,白天他们冷眼嘲讽,扔竹简撕袖子,专门做给众人看。
程易水还笑,试着逗苏戚:“你是不是很难过,可想躲起来哭?”
苏戚冷漠否认:“演得太差,哭不出来。还有,早上没来得及说,割袍断义根本不是那么玩的。”
程易水哈哈大笑,被杨惠踹了一脚,才压制住音量。
苏戚抿着嘴唇,想笑但没有笑。
她的确为此烦闷过,然而没花多久功夫,就冷静下来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说起来,还得谢谢薛景寒。
“最近一段时间,人前还是得撇清关系。”程易水对苏戚交待,“等风头过了再说。卞家在搜人,总得以防万一。”
苏戚应承着,忽然又觉得不对:“外头晚来馆的事,你们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卞家就算了,廷尉办案,理应不外传。窃取卷宗那晚的情况……怎么也知晓?”
她连续打晕数人,进库室拿卷宗。这些细节并未透露给任何人。
程易水速答:“廷尉掾史严大人,喝酒时跟杨惠说的。他之前担任奏曹一职,你还记得吗?”
苏戚隐约有印象。
没记错的话,奏曹严大人与杨惠相熟,因为喝酒,不慎泄露廷尉署内巡逻防布情况,还被杨惠等人复刻了库室钥匙。
他被降职,肯定是因为这些过错吧?
如今还敢跟杨惠喝酒,还继续被套话。
苏戚很想知道,这个严大人,现在还好吗?
好不好的,程易水等人并不关心。一帮子没心没肺的家伙套完苏戚的话,总算满意地放她离开。
“苏戚,以后要做什么事,可以跟我们商量。”告别时,程易水难得收起不正经,沉声说道,“就算你觉得自己能行,也该让我们分担一二。”
苏戚认认真真听了,笑着说好。
光线昏暗的小屋子里,年轻而又热忱的学子们脊背直挺,形如巍然雕像。苏戚错眼间,仿佛见到高大沉默的何深,也在昏黑的角落站着看她。
一切恍如昨日,不知是梦是真。
回到东寮后,雪晴蹦蹦跳跳奔过来,手里挥舞着类似羊皮纸的东西。十一跟在后头,满脸无奈。
“少爷少爷,终于来信啦!”雪晴把那卷用麻绳捆着的纸塞进苏戚手里,眉飞色舞地叫着,“是鄄北驻地的信!”
鄄北,穆念青。
苏戚连忙拆解麻绳,把粗糙厚重的纸张铺开,坐到书桌前仔细阅读。十一拨好灯芯,把光线弄得更亮,方便她看清纸上文字。
回信的内容并不多。穆念青谈到鄄北风沙大,夜里冷,用他的话说,“冷得身体像掏了个洞”。打过几次仗,赢了。也许再多打打,博得功名,能回来看她。还有书里写的月果儿,驻地附近没有,需得前进五百里,匈奴地界才可能找见一两棵结果的树。
信件末尾,他跟苏戚诉苦自己忘记带话本子,晚上无聊时睡不着觉。
雪晴在旁边笑:“念青少爷还是跟以前一样,长不大的脾性。”
苏戚捏着信纸边缘,把上面的字反复看了几遍。泛黄且折出裂纹的纸,显然与京城薄纸不同,细细嗅来,尚有挥之不去的腥气。
“听送信的差役说,这信是和文书一起回来的。穆公子身份不同常人,私下里写的信件,也得让宫里的人检查一番,才能送还给我们。”十一对苏戚解释,“按理说,十来天前信就到了,这会儿才传进来。”
见苏戚不说话,十一把灯移得更近些,拉着雪晴静悄悄地出去了。
苏戚坐着看了很久,才收起信,上床睡觉。半梦半醒间,她恍惚看见穆念青骑在落清园的墙头,于昔日春光里,笑得肆意张扬。忽而又是边塞深夜,凄冷死寂的戈壁滩上,站立着身披戎甲的少年。寒冷刺目的月亮,犹如夜的眼睛,静默着俯瞰这孤独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