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还有二十余名赶车的兵士,都是当年跟着赵惟谨在雄州打过仗的,此行算是受了林悠然的雇佣,既是保镖又是伙计。
身价最高的一位当属赵惟谨,这位是强买强卖来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那种。
众人一路将他们送上官道。
林四郎泪眼汪汪地说:“阿姐谈完生意就早些回来哦,咱们日日在家盼着你呢!”
林二丫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是想着阿姐这个人,还是她从雄州带回来的好吃的、好玩的?”
“都有、都有。”林四郎嘿嘿一笑,刚刚冒出来的泪花顿时憋了回去。
大伙一阵笑。
林二丫和小花一人拉着林悠然的一只手,这个叮咛一句,那个嘱咐一句,像是两个小大人。
顾大郎始终沉默着,眼睛里的关切却遮不住。
林悠然的视线从孩子们脸上一一划过,温声道:“这次我先去探探路,等到秋日北地的奶酪果子卖得多了,便带你们一道去。”
林二丫眼睛一亮,“我和小花也去吗?”
“去,都去见见世面。将来个个像你吖吖姐姐一样,不比儿郎差!”这话不是林悠然说的,而是小花的阿娘,崔娘子。其余妇人亦是一脸赞同。
这个小小的南山村,由于林悠然的出现,改变了太多。
车队沿着官道一路前行。从保州到雄州这样不紧不慢须得走上四五个时辰。
去年林悠然从雄州回来也是这个时节,却觉得春寒料峭,处处一片萧瑟。此刻一路向北,明明还是同样的景致,心境却大为不同。
一年前,她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前途未卜。一年后,她有了家,有了钱,有了事业,还有了心底的挂念。
因为不曾停止脚步,所以一切都在向前。
车队走了两个多时辰,行到中途,经过一个特别的小村落。偌大的村子竟然是建在荷花淀上的,绿茸茸的芦苇丛环绕着茅草屋。家家屋前都有一只小船,屋旁便是荷花塘,一片连着一片,一眼望不到边。
林悠然用自带的鸭货跟村民们换了几条鱼,伴着塘中刚露尖尖角的田田荷叶,就这么幕天席地地吃了顿烧鱼。
林悠然烤好一条鱼,递给赵惟谨,“雄州的李记熏鱼很有名,你之前久在军营,想来没去吃过吧?”
赵惟谨将鱼刺挑出来,鱼肉用荷叶托着,喂给林悠然,顺便搭话:“你想请我吃吗?”
“如果郡公赏脸的话。”林悠然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鱼肉。
想要吃第二口的时候,却见赵惟谨手上的筷子拐了个弯,送到了自己嘴里,难言的亲密。
许是天高云阔,兵士们也放开了。水牛和小石子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起了“悄悄话”——
“今日郡公娶到林小娘子了吗?”
“还没有。”
“快了吗?”
“郡公说了不算呀,得听小娘子的!”
兵士们纷纷露出善意的笑。
赵惟谨笑骂一句,嘴角翘得老高。
林悠然脸上发烧,心里却抑制不住丝丝甜意。
她终于理解了除夕之夜赵惟谨那句话的含义,他果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啊,总能用这种直白又暖心的手段一点点攻克她的心。
偏偏,她还吃这一套。
车队抵达雄州的时候,正值黄昏。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雄伟的城池上,一半透着光辉,一半隐在阴影里。城口守备比从前松懈许多,来往客商反倒多了起来,过往行人不再紧张戒备,而是悠闲自在,不紧不慢,处处一派和平安宁。
兵士们不禁感叹:“不打仗,真好。”
林悠然偏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温声说:“是啊,不用打仗了。”
从靠近城门的那一刻,赵惟谨浑身的肌肉就绷紧了,面容不自觉严肃起来,似乎随时戒备着。这是多年戍边养成的习惯。
直到林悠然说出这句话,他才渐渐放松下来,低声重复:“嗯,不打了,挺好。”
林悠然驱马靠近,借着衣袖的遮掩,拍了拍他的手。赵惟谨反客为主,捉住她细软的手指,克制地握了一下,又很快放开。林悠然温柔地纵容着他这一小小的唐突。
殊不知,这一幕恰好被城楼上的吴英看了去。
水牛和小石子先一步进城,以赵惟谨的名义住进了官驿,驴车和货物有专人看惯,不用担心丢失或损坏。
赵惟谨刚一下马,便有十几个差役乌泱泱地围上来,牵马的牵马,扫灰的扫灰。
瞧着驿馆的管事对赵惟谨近乎谄媚的态度,林悠然才切切实实地意识到,这个天天到自己家蹭饭的男人,其实身份贵重。
管事把整整一层楼都空出来。
上楼的时候,林悠然习惯性走在赵惟谨旁边,却被管事抢先一步,挤到了后面,还遭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