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春(78)
不用解释那么清楚的,她想。
裴眠她知道,大齐的凌王,陛下的眼珠子,宝贝得很。前世里倒是同裴眠没什么交集,晏清虽然是大齐神将,但她同晏清之间到底只算私人恩怨。
想起来晏清,许岁安眉目温和了些许。
她这一次先将晏清截下来送到了凰台山,他再不可能像前世那样孤身流浪到大齐,也再不可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晏清,这两个字光是在唇齿间划过,都觉得心里愧疚。
为了防止晏清给谢舟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只追寻着心中所想,未曾问过晏清的意思便将人拉到了自己的阵营。晏清什么也不知道,他以为自己于他有恩,可哪里有什么恩不恩的,都是算计罢了。
不过,想来师父也许会将他教得很好,等他报了仇,便能两清了。
至于裴眠。
许岁安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心里渐渐有了计量。
裴眠这人在大齐的名声可不太好,只说为人阴狠狡诈,性子古怪,阴晴不定。性子古怪是真的,阴狠狡诈倒没怎么看出来。
她方才只说了一句实在饿得不行,再走下去就得死了。这人立刻吩咐前行找了处客栈,又命人松绑,一桌子好菜送了上来。他往对面一坐,也拿起筷子开始吃。
许岁安微微坐直了身子,她问:“你昨天还恨不得杀了我,今天居然给我饭吃。”
“又有什么把戏?”
裴眠笑了笑,看上去竟带着几分孩子的单纯无辜,他理了理衣袖道:“吃完了才想起来问这事?”
“那不然我真饿死?”许岁安反问。
他没再多说,转而道:“身为凰台山弟子,下山后随谢舟喻进京,勒朗,惠荣,谢渊,洛州,这每一件事都有你的影子。”
“怎么,想搅动大梁朝堂?”
许岁安觉得还能再吃点,她视线落在那盘鱼上,并不否认地答道:“我看你才是。”
裴眠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慢悠悠开口:“我人都要走了,还能做什么。”
“哦,能抓你来把谢舟喻引来。”他咧嘴一笑。
说到这里许岁安就冒火。
“说了抓我没用,他不会来。”她陡然冷了脸,声音也沉了两分。
屋子里烛火透亮,微微打开的窗扇中漏进来一点风,吹得火光摇曳了一瞬。
“不来也无所谓。”裴眠好似不在意,他抬手搭在门上,背对着许岁安道:“不过你最好不要失望。”说完便推门而去。
许岁安真是恨不得给他一脚,正想着呢,身子猛然一软,视线渐渐模糊起来。眼前一黑,不出所料地,又晕了过去。
这狗贼!
出了门的裴眠走在走廊上,还未进自己屋,宿禾迎了上来。
“说。”
宿禾福了一礼,恭敬禀报道:“信已送达,人已出城。”
裴眠眼里闪过杀意,还真的来了。
“下去吧。”他抬脚往前走,面上看起来倒是一派平静。
宿禾转过身,下意识咬了咬唇。
……
靖文帝揉着眉心,扫了一眼陈褚卫,浑厚声音响起:“这么晚进宫,朕亦未曾召你,有什么要紧事?”
陈褚卫拱手,低头答道:“臣想去春猎。”
靖文帝放下手,低声笑了笑,“这京城你不守着,谁来守?”
春猎定在了后天启程。
“长鹰卫能人居多,臣虽是统领,离去一些时日也无大碍。”他抬眸,“况且臣不守在陛下身边,臣不放心。”
靖文帝往后靠了靠,微微闭上眼,“就这样?”
这头陈褚卫在靖文帝宫里表忠心,那头岑潇一脚踏进了梁谌院里。
“夜里少看些书,殿下。”他声音里带着克制,清朗眉目含笑。
梁谌喜欢看书,从早到晚。本也是个闲散王爷,虽然不受重视,这宫里也没个太监宫女伺候,但因着谢家的插手照拂,该有的一应不少,他也无需做什么。
现下正搬了把椅子坐,身旁小几上放了几本书,他未曾翻动,只是放着总归安心些。
“你是?”他问。
“岑潇。”他答。
“不认识。”梁谌收回视线,往旁边指了指,示意他坐。
岑潇倒也不推辞,就着凳子一坐,顺着他方向看去,月亮亮堂,清寒月光撒下来,照在了院内。
“我父亲是京城的一个教书先生。”他温声道:“那年遭了火灾,只有我逃了出来。举目无亲,我流落到大齐,几经周折,又回到了大梁。”
梁谌听着,没什么表情。
一个能随意进入皇宫,踏进他院内的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我没什么本事,也做不了教书先生。”岑潇继续说:“现在是齐王殿下身边的谋士,好歹谋口饭吃。”
“嗯。”梁谌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