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春(45)
一阵呼噜声传来,晏清回神,那人正耷拉着脑袋睡觉。酒罐子还摆在桌上,只是没有人再去喝了。
“什么德行。”舒寒过去将人扶在肩上,偏头对着晏清道:“我送他回房,你收拾一下。”
说罢就搀着玄清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笑话他。晏清瞧着两人背影,下意识垂眸看了眼酒杯。
不是千杯不倒的么?
第24章 大打出手
一声鸡鸣,天蒙蒙亮。京城渐渐活络起来,那些个小摊支起了帐篷,许多早点铺子也开始敞开了门做生意。
宫里头也是一样,皇后现下正坐在铜镜前梳妆,身后是一溜的宫女排着等。或是托着首饰盒子,或是端着衣衫,又或是准备了洗漱瓷罐。
那心腹大嬷嬷彤槐正为她梳着头,皇后近两年头发掉得多了,也白了不少。这人到了岁数啊,是争不过天的。
“阿嬷,天亮了吗?”皇后就像是个孩子,她拽了拽彤槐的袖子,着急地问。
彤槐继续梳着头,望了眼窗外,已经有些许阳光洒进来。再往近处看,温暖晃眼的光照过了窗前摆放的一株螺夕菊。二三月的天,菊花是还没开的。
她瞧着瞧着心头一抽,公主还没能等到这株菊花盛开呢。相传螺夕菊是秋日最后一个月才会开放,就像是夕阳下的残霞,华丽美艳。
“娘娘,天亮了。”她转过头来,含笑应了一句。
今天是明悦死去的第七天。
皇后也笑了,如往常一样的温婉端庄,大气贤良。她正正坐着,背挺得笔直。
彤槐的手越来越轻,她顺着那头发摸,像是上好的绸缎,柔软光滑,可中间露出的白发就像是污渍,任她怎么弄都无法抹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腕翻转间盘好了头发。
皇后梳洗好,各宫嫔妃便要来拜见了。其实随着靖文帝年纪越发大,宫里头这些老人便也没有了当初的热忱。况且靖文帝也并不是个耽于美色之人,后宫来得也少。
一国之君,又有多少时间耗在这上头?不过就是哪个顺眼了就多生几个孩子,哪个不行就关去冷宫。说到底,边陲安定、民生安稳,江山社稷,这才是一个皇帝该担心的。
“皇后娘娘近日瞧着有些憔悴了。”说话的是六皇子梁捷的生母,荣妃。她生得娇憨可人,就连岁月都善待她几分,脸上还是看不出那些年老痕迹来。
说着萱贵妃又接过话头:“谁又不是呢,我如今也睡不大好,岚淳的病还没个着落。”她说完眼泪盈在眼眶,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萱贵妃是年纪最小的,生孩子却赶在了嘉妃前面,于是岚淳倒不至于是最小的孩子,下面还有一个八皇子梁宥,也就是嘉妃所出。
殿内众人静了一静,都小心翼翼去看皇后的脸色。这话说得太不合适了,皇后娘娘方才痛失明悦,这般提及不是故意揭开人家的伤口么。
皇后却是微微一笑,她并未过多追究,反而是安抚道:“岚淳这般养着,会越来越好的。你何故给自己找罪受,且放宽心便是。”
现在这位皇后并不是靖文帝原配,早在靖文帝还是皇子时就娶过一位姑娘,是老济安侯的幼女。只是她飞扬跋扈,性子乖张,同靖文帝实在是不合,又碰巧因为外出游玩溺水而亡,靖文帝这才娶了后来这位。
宛州郁家,从前朝起便是大世族,只是到靖文帝掌权前不久,便已经不再混迹于朝堂。只散落到天下去,或是经商,或是退隐,门生遍布天下。总之虽然不再同官家有密切联系,但实力仍不可小觑。
皇后是宛州郁家长房的姑娘,大方得体,温婉贤淑。要说一般人家比不得世家大族,光是那一派身段气质,都是不可比的。养人养得贵,这出来的自然就差不了。
众人见皇后没生气,便打着哈哈越过了这个话题,又捡了些别的说。
“今天就到这吧。”皇后似乎有些疲惫,她轻揉额角,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是。”
一众人福身退下去,彤槐怜惜她累着了,赶快过来捏腿捶肩,她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娘娘这又是何苦。”
什么何苦。
“彤槐,你不懂。”
她说你不懂,眼中泛起波澜,像秋天下过的那场雨,狂风怒吼中透着萧瑟,寒凉。又像是放了一把火,点燃了整个春天,炽热,猛烈。
……
畅烟坊里突然就闹了起来。
本来那些个喝着酒听着曲儿的人,突然就围成了一个圈。他们气嘴八舌地议论着,有面露好奇的,也有皱眉嫌弃地。
谢尤煦脸上仍旧带着笑,他走过来,脚步虽然匆匆,但整个人看起来却不着急。堂内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随着他一说话,哄闹的大堂陡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