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是佞臣+番外(26)
沈濯说着,看向牢房上头用天窗框出来的窄窄一小片天:“每日每日里,都多得是人来向我进谏。他们不仅要进谏,还要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只要我还有一日坐在这个皇位上,便不得不死死盯住这些人——”
“蚊子是喂不饱的。你对他们所有的予所欲求最终都会害了自己。”
沈濯喉间闷着一股骇人的杀意。
天窗外洒进来一道光,然而沈濯瞳孔里仍然死水无波,似乎长久地在暗处摸爬打滚,连光见了他都要绕道而行。
陆青弋噎了一声,却见沈濯脸上满是郁色,一时间里话卡在喉管里憋不出来,只得道了一声是。
手起刀落。
这地牢里愈发叫人觉得闷了。
沈濯从地牢出来。
他原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人,只是那女子盯着一张肖似林惊云的脸受刑,却怎么看怎么心底堵得慌。
然而不多时心头便有另一个声音提醒他道:你纵然是喜欢你哥哥,然而他害死了你母妃和阿瑞,这笔账难道也要一笔勾销么?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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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诀在东齐一连待了四五天,若非有他母后书信过来,只怕商诀还能接着赖在白玉京不肯走人。
沈濯这段时间里被这人恼得厉害,只是人走时也要尽一尽东道主之谊。
他在云水梅园里摆了宴席,却只邀了相府中人宴饮。
沈濯说,这乃是家宴。
当夜天气稍暖,早有人在亭内摆好了炭火取暖,在石板之上铺好了狐裘。
商诀仍是来时那身红衣烈烈。
亭子内上首坐着沈濯,他旁边便是林惊云、林折水依次落座。
商诀坐在他对面。
林惊秋今日借病之故,没来这里。
商诀遥遥举起酒杯,如同来时那日一般,笑意盈盈,顾盼神飞道:“前日里是陛下敬酒,今日便换我一次。”
商诀起身道:“只愿东齐国运长盛不败,与西沙情谊亦长存如此。”
沈濯亦举起酒杯回敬道:“如陛下所言。”
商诀此番来时天还冷,见不着云水牡丹园的盛景,只得退而求其次,来梅园看梅花来了。
酒过半席,商诀看着已然有些醉了,他挥开一旁想上去扶他的宫人,众目之下自己摇摇晃晃着走到林惊云身旁来,而后笑嘻嘻落了座。
“平安哥哥。”他道。
商诀从衣袖里取出一枚金嵌玉嵌绿松石带勾,不由分说放在林惊云手心,而后另一只手覆上来拢住,声音沉下来:“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这枚带勾是从前我贴身佩戴之物,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只盼着平安哥哥不要忘了我。”
林惊云心头软了软,道:“自然不会。”
商诀听他这一句话,倏地笑了出来,他绕过案上果蔬,将林惊云身前摆着的酒器拿起来往里面斟了杯酒,塞到后者手里道:“去之前,再敬哥哥一回。”
他说着,不待林惊云说话,便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林惊云从然如流,便也把酒饮下。
梅香似乎还萦绕在商诀鼻尖。商诀起身笑道:“平安哥哥身上一如当初,仍是一股扑面而来梅香。”
林惊云便笑。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用调制的梅香,数年下来,这香气已然深入肌理了。
商诀道:“西沙早些时候从西域引来几枝好看的花儿,本想着带来一起给你,只可惜东齐天寒地冻的,只怕这些花儿跟着我们一起走,运来时候便已经活不成了。我便叫人今日八百里加急,紧赶慢赶着送到白玉京了。”
“翠微宫里暖和,便将花先送到那儿养活着,改日天暖下来,再送进相府也不迟。”
沈濯掀开眼皮,脸上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不如先去翠微宫尝尝鲜如何。”
商诀眉眼弯弯:“我正如此想。”
一行人便来到翠微宫中。
屋内香气馥郁,比其他地方确实暖和不少。
待到众人走进时,但见正殿内一簇簇的玫瑰,艳如鲜血,香气又浓。
商诀道:“这是西域进献来的花,是叫‘玫瑰的’,听闻这花颜色火红,还是用人血浇灌的呢。”
林惊云道:“玫瑰盛开得最鲜艳的地方,想必埋着流血的君王。都不过是传言而已,未必能当真。”
商诀点点头:“平安哥哥说的是。我也不过是听着玩的。”
商诀顿了顿,又道:“玫瑰颜色艳丽,虽不如牡丹,但也看着新鲜。”
“只可惜这一次来的不凑巧,没法跟哥哥一起去看云水牡丹宴,我当日虽没见过,却从旁人那里听来了不少,倒是一直都想着能再见哥哥扮一回瑶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