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活该。
贺夕亭是想这么说的, 但是又想起眼前的仙人是个仁善的仙人,大概不喜他这说法, 便在出口之前又险险止住。
不过他心底的想法却是依旧。
谁都知道府邸里晗少爷身边伺候的虽是危险, 却都是让人顶顶眼热的位置,毕竟但凡报出晗少爷的名字,别说在这个府里,就是在整个江宁,都无人敢惹……
别看他们在晗少爷跟前都伏低作小,对着其他人派头可足了。
而且贺晗平日做下的那些事,起码有半数是这些人的功劳——
少爷要“骑大马”、是他们上去把“马”按下,
若是不愿意跪下当“马”, 那就狠狠地踹膝弯, 贺夕亭曾亲眼看见他们生生的把人的小腿骨踹断, 却仍旧要那人伏趴在地、继续往前爬;
……
少爷要抽人,他们递过去鞭子;
少爷觉得无聊了, 他们帮忙找“新乐子”……
……
…………
虽然心里憋着许多话,但贺夕亭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他们在西南角那边修祭台,说是那个‘假仙师’要的。”
又说了那祭台的大略样式和完成时间。
但别说阎铭了, 就连常常去宗门藏书阁泡着的沈询对于这种祭祀之事都没什么了解,只是听说“要得今晚前完成”,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最后,贺夕亭拿着一块玉质的护身符和“今晚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去”的嘱托,非常放心地离开了雪院。
他当然是不担心的。
有仙人在、必定不会出事。
*
沈阎二人住进贺府本来就准备攻其不备,如今知晓内情了之后更不打算提前打草惊蛇。
他们商议过后准备晚间在祭台处动手。
阎铭奉行“干活之前得要吃饱饭”的准则,晚上吃得着实不少,就是等那桶米饭干下去一半之后,突然咋嘛了一下嘴,有些奇怪道:“今天这饭……味儿怎么、有点不对?”
他这会儿倒是显出修士五感过人了。
沈询闻言,看了两眼,又嗅了嗅,倒是很轻易地辨别出来:“迷药。”
阎铭“原来如此”地点了一下头,又接着塞了四分之一桶,这才真正反应过来:迷药?!!
阎铭愤愤:“他们这也太不要脸了?!”
拿外面儿子的命换养在身边的儿子就不说了,居然还用这么阴损下流的手段?!
——气得阎铭吃完了以后又多要了一桶饭。
沈询:?
#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那些凡尘界的迷药对修士来说还构不成什么困扰,不过阎铭吃得太饱,饭后居然真的有点犯困。在沈询又要往他身上贴符篆的时候,差点没看见——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给挡住了。
阎铭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真诚、再真诚点。
他解释了:“我虽然敛息功夫确实不行,但是装晕还是可以的……这些符篆就先不用浪费啦。”
等到看见沈询确实明白地点了头,把那一沓符篆收回去,阎铭这才大松一口气——也被这一下子吓得彻底清醒里。
*
等到了入夜,装睡的阎铭被抬到了祭台处,沈询也在旁边贴了隐身符跟着。
一路晃晃悠悠到阎铭差点真的睡着,终于到了目的地。
等察觉到自己被放下,阎铭悄悄传音给沈询确认过后,才眼皮掀开一条缝小心地扫视周。
见的确没什么威胁,他索性大大方方的睁开眼。
但是这睁眼之后,却看清了另一边的人堆。
他忍不住小小地吸了口气:哪里是先前贺夕亭说的二十几个?这起码翻了个番,四十个……不、约莫五十个也有了!!
这数量听着有限,但是这可都是人啊!
近五十个人在一起,场面实在足够壮观。
又想到这些都是一会儿要填进去的人命……
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阎铭甚至都忘了传音,他小声喃喃:“这贺家……”
——真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
阎铭身上的气息剧烈变动,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那张隐身符最后还是用了,只不过没用在阎铭身上、贴在了他的佩剑上),直到被一只手按住了手臂,清凉的灵力直冲识海,阎铭这才从那火气上头的情绪中冷静下来。
他神识传音道了句谢,侧了头转开了看着那边近五十个人的视线,继续阖眸假装昏睡。
不过这一系列作为却惹得沈询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可不像敛息功夫不好的样子。
*
沈询和阎铭两个人在外面这儿生生吹了大半夜的冷风,才终于等到赤云被贺父毕恭毕敬地引过来。
同时来的还有后面被数个健壮家仆连床一起抬过来的贺晗,白氏也由几个侍女打着灯扶着手走在旁边,显然是因为放心不下儿子也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