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本来就摇摇欲坠,这下彻底散了架,原本趴在马背上的罗三挣扎着抬起头来,盯着那女子看了半晌,忽然狂笑了起来。
孟凭澜双目赤红:“你笑什么!你在青崖寨犯下滔天大罪,居然还有胆出现在汝阳、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又怎样?要不是你来横插一脚,宝儿早就是我的人了,”罗三的神情癫狂,“现在很好,你自以为运筹帷幄,放长线钓到了我这根大鱼,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宝儿被别人劫走了……哈哈哈……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罗三狂乱的笑声回荡在空中,惊起了几只飞鸟。
孟凭澜踉跄了一步,于德华慌忙扶住了他。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惊惶。
不可能,他的宝儿,不可能会不见的。
“传令下去,”他的神情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一字一顿地命令,“封查汝阳全境,搜寻顾宝儿的下落,务必要把人安然无恙带回我面前。”
然而,这一次,历来运筹帷幄、战无不胜的汝阳王并没有听到他想要的结果。
一连几天,玄麟军和亲卫队几乎搜遍了汝阳的每一寸角落,抓到了京城埋下的几条暗线、抓到了逃窜的西戎死士,甚至连北仁王妃的座驾也被拦截在了榆州边境,顾宝儿却杳无音讯。
五天后,宋暮野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在靠近榆州的驴头山后山崖下,发现了一辆马车的残缺碎片,马车骨架被挂在了悬崖的树干上,其他零散的一部分散落在地面,另一部分因为前两天刚刚下过暴雨,被山溪冲到汝阳江中不见了踪影。
马车骨架上有北仁王府的徽印,他们还在碎片中找到了一只脏污的绣花鞋,经过秀珠和兰莘的辨认,正是顾宝儿出门穿的那双。
孟凭澜已经几天没睡了,下巴上起了一层青色的胡茬,脸上也已经泛出了一层青白之色。
“不可能。”他面无表情地否认,“她不可能会死,一定是有人在用障眼法,继续查。”
宋暮野心中骇然。
他跟了孟凭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孟凭澜这副模样,就连遭遇郦太妃去世、和西戎兵戎相见这样的大事,孟凭澜都没有这样失态过。
他也不敢多言,只好暗示了一下旁边站着的赵其安。
赵其安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王爷,这事情也急不来,咱们再慢慢找,你先喝一碗安神汤,好好休息一下,毕竟这人的身体不是铁打的,还是要……”
“出去。”孟凭澜冷冷地道。
宋暮野和赵其安还想再劝,却被他那阴鸷狠戾的眼神看得心中犯怵,对视了一眼,不得不退了出去。
孟凭澜坐在太师椅上,仿佛泥雕木塑一般,一动不动。
日头西落、暮色四起,月落柳梢、星辉洒地。
时间一瞬一息地过去,夜风穿堂而过,掀起了他的衣衫下摆。
“我知道你……孟凭澜……我知道你……救救我……”脚踝处仿佛还残存着顾宝儿紧抓住他不放的温度。
“王爷,你是说我是你的女人,你是要娶我吗?”顾宝儿含泪的双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哎呀,王爷你不许看……我还没画好呢。”顾宝儿揉画纸时的娇羞仿佛就在昨天。
……
他起了身,走出正厅,来到了顾宝儿的卧房门口。
房间里传来嘤嘤的哭泣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劝慰声。
孟凭澜在门口站了片刻,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两个人影瞬间抬起头来,一个泪痕满面,一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正是顾宝儿的两个贴身婢女兰莘和秀珠。
孟凭澜摆手,示意她们俩出去。
两人惶然搀扶着到了门口,兰莘忽然停下了脚步,哆哆嗦嗦地问:“王爷……姑娘她……不会有事吧?”
孟凭澜没有回答。
秀珠气势汹汹打了兰莘一下:“你就不能念点好的!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她会回来的,我还指着她的荣华……富……富……”
她一开始还气势昂然,可说着说着终于还是没忍住,渐渐带了哭音,最后嚎啕大哭:“我不想要荣华富贵了,姑娘你快回来吧,我陪着你一起过日子,苦日子也没关系的……”
原本就怕得要死的兰莘抖得更厉害了,深怕孟凭澜治罪,拼命推着她往外走,迅速地关上了门。
哭声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卧房里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一切如常,雕花拔步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仿佛还能闻到顾宝儿的体香。孟凭澜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定定地看着上面的簪花小楷。
上面写的字,除了告诉他罗三就是罗芮启之外,还零零碎碎写了好多,他已经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