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儿的眼神一滞。
这一整个下午她满心都是和她家人有关的事情,于德华一提她才想起来,昨晚孟凭澜已经有了新人了。
一丝酸涩涌上心头,她摇了摇头:“于公公,王爷向来不喜欢有人随便打扰,我又刚刚得罪了他,还是不去讨嫌了。”
于德华急出一手心的汗来。
这两天风雍居简直是一片愁云惨淡,那晚跟前伺候着的都被打了一顿板子不说,孟凭澜也喜怒无常,动不动就阴沉着一张脸,让人胆战心惊。
他伺候了孟凭澜二十年,自诩对这位主子了解颇深,结果那晚弄巧成拙,差点连在孟凭澜跟前伺候的差事都丢了。
这回他揣摩再三,特意把自己从前的偏见都摒弃了,破旧立新,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那天明明孟凭澜自己说的,“天下女子都一个样”,明明孟凭澜对顾宝儿的拒绝十分生气,明明宠幸添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所以他才自作主张,让添香去房里伺候,没想到孟凭澜非但没有意乱情迷,反倒勃然大怒。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孟凭澜的心里,顾宝儿已经还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身为王府的总管、又是孟凭澜的贴身太监,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真是大错特错了。
这两天他虽然因为养伤没在孟凭澜跟前伺候,可几个小徒弟却没忘记和他禀告,说王爷常常心不在焉地往云茗苑的方向看,昨晚回来时还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有人来过风雍居吗?”
这“有人”两个字就很玄妙了,放眼这王府,还有谁值得孟凭澜这样特意问上一声?不就是孟凭澜等着顾宝儿过来示好好下个台阶吗?
今天能不能将功折罪,就看他能不能说动顾宝儿主动把这个台阶递过去了。
“宝儿姑娘,”于德华眼珠一转,暗示道,“有时候吧,还是得脑子转一下弯才行,有些话用不着一板一眼地听,有些事还是得做,你不做吧,有的人抢着会做,你不就得不偿失了?王爷这人吧,看着严厉,实际心肠很软,你服个软就没事了。”
顾宝儿沉默了片刻,笑了笑道:“多谢于公公提点,我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若是有人能讨王爷欢心,那劳烦她多做些事情也好。”
于德华瞪大了眼睛:“这……宝儿姑娘,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风雍居里可……可还有……”
“还有添香什么香在对吗?”顾宝儿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道,“王爷喜欢就好,我一个没名没分、寄人篱下的弱女子,又有什么置喙的余地呢?于公公,就不劳烦你来安抚我了,我回去了。”
于德华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顾宝儿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后背起了一身冷汗,风一吹过,凉飕飕的。
这顾宝儿,还真的有点特别。
明明是个没名没分的,怎么浑身上下就有一股子高傲的底气在,言行举止的气势比起秦家那个千金秦明珏来也不遑多让呢?
现在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顾宝儿不会以为孟凭澜已经另有新欢了吧?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想替孟凭澜搬个台阶,结果台阶被他砸了。
还将功折罪呢,这是要罪加一等啊!
于德华站在路口懊恼了片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又一瘸一拐地回了风雍居。
孟凭澜刚刚沐浴完毕,换好了一身便装,坐在前厅喝茶,一见于德华进来,眉头一皱:“都这副模样了,还不去歇着?”
于德华赔笑着道:“王爷,我在路上碰到宝儿姑娘了。”
孟凭澜眼睛一亮,立刻往于德华身后看去,只是左看右看都没看到顾宝儿的身影,只好装着一脸不经意地问:“怎么,她是来找我的吗?来都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于德华尴尬地道:“这……宝儿姑娘她走到一半回了云茗苑。”
“嗯?”孟凭澜疑惑地扬起了声调。
于德华摸了摸还没痊愈的臀伤,也不敢说谎,硬着头皮道:“王爷,刚才我碰到宝儿姑娘,和她说了说王爷宽宏大量的事情,还说了说添香姑娘,原本以为宝儿姑娘会……会立刻过来探望王爷,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孟凭澜恼火地道,“说话能不能利索点?”
“没想到宝儿姑娘生气了。”于德华心一横,把和顾宝儿刚才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王爷,我真不是故意的,等晚上我再和宝儿姑娘去解释一下……”
孟凭澜呆了呆,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于德华被吓了一跳,这是气得都反常了吗?他慌忙求饶:“王爷,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你看我这板子也受不住了,要不你罚我月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