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大师兄重生后(4)
看看天色已是黄昏,我得加紧下山采买东西,然后去找洛风把我换了。
谁知欲速则不达,我心里压着事,今日又天寒地冻,一个不小心,居然旧伤复发。
那会儿我正付了钱叫老板把宣纸包好,忽然右眼到右手那一整条经脉炸裂般刺痛,紧接着刺痛蔓延到左眼,叫我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当年叶微受伤,就是伤的右眼到右手这一条大经脉。伤及右手便无法提剑,这对修士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相比而言眼盲都只是小事了。
全长平派都对我的右手指指点点,唯一关心我眼睛的大概只有那医修老头。他跟我说:“你这右眼再不治,左眼也要遭殃。”
多亏他热心,最后帮我把眼睛治好了大半,平时能正常视物,唯有发病时会变回成原来那个瞎子。
而右手的经脉,治起来要的东西太多,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金丹期医修能解决的了。
当然,我已经非常知足。
不能提剑就不提呗,能握笔、翻书、握棋子就可以。
就我这样的,打打杀杀早已与我无关,正好修身养性多活几年。
我这样想着,几乎是轻车熟路地,脸上微笑未变,甚至听声辨位接过了老板递来的宣纸包。
老板对我说“多谢惠顾”,然后眼睁睁看着我把纸包放进储物袋,并从储物袋拿出备着的拐杖,拄着慢慢走出去。
我步伐很稳,也没撞到人,唯一就是背后的冷汗没法去擦,衣衫黏在背上,看起来大概不是特别雅观。
除此之外,我猜老板的神色大概很诧异,也许他还问了我需不需要搀扶,但我什么都没听见——就在那刹那,门外一声铜锣声响,舞龙舞狮队开始了表演。
今日竟是上元节……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干脆找了个角落站着,也不往外走了。
外面必然人山人海。我这样子肯定回不去,还是等人散些再说。
我靠着墙安静站着,衣袍下的右手一直在颤抖,头疼欲裂汗湿重衣,但一直维持着神色的平静。
这种程度的忍耐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些年下来我都习惯了。
只是被人群挤来挤去的感受不算太好,我被推到最里面,一个没站稳撞到墙上——却恰巧听到了一些东西。
一墙之隔,那边是一家酒楼。而酒楼中的几位客人,不巧正在谈论我。
一个说:“二师兄,你怎能如此不讲义气!我早说了想去沧溟仙尊身边,你怎么不和大师兄说说,倒让那叶微占了便宜!”
另一个说:“你懂什么?大师兄二师兄这是为你好。”
那个问:“哦?怎么说?”
另一个道:“你不知道么?沧溟仙尊不喜欢别人靠近他,侍奉左右必讨不得好——你要这差事总是为好处,不是为了讨骂的吧?”
“这是自然……但,但也不一定会挨骂啊,万一……”
“万一没被骂留下来了?那也待不了一会儿。仙尊辟谷多少年了,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感兴趣。掌门办接风宴只是为了面上妥帖,大家一起略坐一坐,就要去正殿议事了。”
那人这才遗憾地哦了一声。另外一人满意地笑一下:“可怜叶微日夜修行,还指望洛长老能回心转意,让他重回门下。可长老哪会要个废人,就是他在藏书阁勤勤恳恳不出来现眼,长老都觉得膈应。正好趁这事找他的差错,把他彻底逐出门派。”
那人惊了一下:“那万一叶微没犯错呢?”
“到底犯没犯错,还不是掌门和长老一句话的事,按也按得他低头。”另一人冷冷道,“不过叶微那性子,我想不必按……他自己就低头了。”
那人想了想,笑了:“也是。想当年叶微受伤被扔在柴房自生自灭,也没见他硬气点自己走了,大师兄奉命把他转去藏书阁躺着,他还跟大师兄道谢来着。这人就是任人搓圆搓扁的,没脾气。”
两人都笑起来,而季恒安则一直没说话。
至于我,在墙这边一阵头晕目眩,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原来他们打得是这个主意。
这计划说实话,确实有够了解我的。如果我不知情,大概真就被赶出去了;如果我知情,区别却也不大。毕竟重生以来我是素来不爱作死的,我一不能以一敌百掀翻整个长平派,二不想豁出性命同归于尽,那无论人家怎么磋磨都只能忍着了。
我一路就忍了这么多年。当年根骨全废,被关在逼仄柴房里动弹不能时,我没发作;没灵药去采草药,一路吃尽苦头缓慢筑基时,我没发作;如今没伤我分毫,不过是要我下山自生自灭,我更加不会发作了。
我终究学会了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