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戟(修改版)+番外(18)
第十一章
整理好行装,吃过午膳,三人便即赶往码头。路经一间铁铺时,叶枕戈与沈初行各自挑选了一把佩剑;他二人瞧着南辕北辙,其实骨子里同气相求,习剑十年说弃便弃。叶枕戈摇扇舞文弄墨,沈初行干脆兵器也不要,专攻擒拿,但轻功之上却个顶个的高手高高手。
奉胥运河贯通南北,往来船只络绎不绝,而往泰和城亦有水路与陆路两条选择。陆路绕道不说,姑山山势险峻,处处陡壁峭崖,非十天半月不能穿行;水路则需横渡奉胥,半个时辰抵达对岸,三五日脚程便可望泰和城门。
摆渡人立在船头支桨,船舱最前方是一家三口,年轻妻子怀抱着个两三岁的男孩,虎头虎脑,一双眼正直勾勾望向舱内。
只见舱中沈初行与席岫对面而坐,脚边摆满各式点心,一个破茶碗被沈初行按住碗底一番晃动,紧接掀开碗口大喝道:“小!”
席岫瞧也懒得瞧,提走一包点心搁在了身后。
沈初行和叶枕戈同在“吃”上百般挑剔,但他又多了一样嗜赌的毛病,以美食下注简直比银子更叫他心疼。他心疼,自然也不想别人舒坦,于是朝舱尾斜睨一眼,揶揄道:“少侠先斩后奏,与少爷珠胎暗结,即便义父不肯,少爷也只能跟着你了。”
听他胡言乱语,叶枕戈本予反驳,可下一刻便扒着船沿呕了个干干净净。
叶枕戈之母冯媛乃潼良冯家千金,冯家造船技艺传承百年,莫说奉胥运河上大小船只,便是可供出海,容纳百人的摇橹风帆大船也十有八九出自其船厂。冯媛少女时便能掌舵乘风波浪,却偏生了个与水难容的儿子。
席岫这才想起因何与沈初行赌骰子,便匆忙拿了梅子走回叶枕戈身边。
梅子的酸甜舒缓了不适,用手帕擦拭过嘴唇,叶枕戈倚向了船篷假寐。席岫瞧他面如灰土,眉尖微颦,也不忍打扰,紧挨他坐下后便百无聊赖张望起来,结果对上了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男孩不知何时蹲在了席岫脚畔,正两眼放光瞅着他手里的油纸包。
席岫低头看了看,取出几颗梅子给他。男孩也不客气,抓过后塞进嘴巴,一张胖脸立刻皱没了五官,“呸呸呸”地把梅子全吐出去,他怯生生望对方一眼,迈开短腿跑回了妇人身旁。
席岫莫名就得罪了那孩童,而沈初行还不忘落井下石,边吃边赞叹道:“桂香苑的如意糕果真香甜。”
男孩瞧得心猿意马,不一会儿涎水直流,像个小狗般挪蹭到了他面前。沈初行手捧点心上下左右晃了晃,点心往哪儿,男孩眼睛就跟往哪儿。
“想吃?”笑嘻嘻摇动骰子,沈初行道,“赢了就给你。”
席岫弯腰一步跨了过去,夺走如意糕整包塞给孩童,瞥了眼沈初行,分外不屑。
那年轻妇人是个布裙荆钗的农家女子,瞧同行者非富即贵,便与丈夫坐得离他们颇远,也不多望一眼多听一句,生怕招惹是非。之前她因困倦小憩了片刻,方才清醒就见儿子抱着点心扎进怀中,不禁气得一巴掌落上孩童屁股,赶忙小心翼翼将之归还。
席岫不解道:“是我愿意给他的。”
“多谢您好意,我们吃不惯这些。”妇人低眉顺眼走回船头,从包袱取出半块烧饼哄起了哭闹不止的孩子。
眼望那幕,席岫奇怪道:“烧饼比如意糕好吃吗?”
抛起一颗骰子接入手中,沈初行漫不经心道:“你可知这如意糕多少银两?”
席岫摇了摇头,他对钱几乎没有意识。
“用来买饼可以装满半艘船,”沈初行浅浅一笑,露出颊边梨涡,“她今日接受了好意,明日又要拿什么满足儿子?何况你是慷他人之慨,拿我的点心做好人,问过我愿意吗?”
席岫哑口无言,正思索如何辩解,忽而耳根一动警觉起来。与此同时,叶枕戈业已清醒,和沈初行互递眼神,一前一后迅速走出船舱立在了船尾。
极目瞭望,滚滚江水湍流不息,浑浊江面遥对着湛蓝晴空,仿佛无边无际,这是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如果忽略隐藏水底的危机。
拔出长剑,沈初行一声笑叹:“我是泥菩萨过江,少爷自己保重。”
话音甫落,只见数道影子猛地蹿出江面,白花花的匕首一齐朝二人刺来。叶枕戈匆匆挡开第一波攻击,在沈初行的掩护下踩着天穹跃至船头,将船夫和一家三口推入舱内,转身又应对起了如影随形的刀光。他心知这批杀手绝非蝉衣楼的人,即便刀口舔血的营生也有其道上规矩,奉胥运河乃八仙帮地盘,有胆在江上杀人越货,两种可能性,其一:行凶者背景深厚;其二:所得利益让八仙帮甘愿狼狈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