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番外(59)
身边的大太监忙招手,门口侍奉的小太监出去传了话,路千棠赶紧进来行了礼。
正元帝说:“你提了千户有阵日子了,旁人都说你待在朕身边是蒙了恩宠,今日朕把这件事交给你,给你服众的机会,三日内给朕一个结果,若是审不出来,你就自去午门领廷杖,不必再回御前了。”
路千棠神色不变,跪下接了旨,温顺地退了出去。
萧轻霂垂着眼,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正元帝说:“朕乏了,你们都先退下,歧润留下陪朕说说话。”
待旁人都走尽了,正元帝盯着萧轻霂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朕听说,你昨日宿在千里醉?”
萧轻霂眉心一跳,回话:“是。”
正元帝突然又说:“马上就是年底了,你年纪不小了,既然不肯娶妻,纳妾也是可以的——卿知跟了你许多年,你不如收了她,开年就有好日子,她母亲伺候你母妃,她如今伺候你,也是合乎礼法的。”
萧轻霂说:“儿臣自是可以的,只是卿知已有心上人,儿臣前阵子还说要给她一份好嫁妆,说出去的话不好收回,还请父皇恕罪。”
正元帝盯着他,说:“朕对你母妃有愧,自然也心疼你,只是歧润啊,有些事父皇不能任你去闹,朕舍不得对你狠心,对旁人却是可以的。”
萧轻霂跪下了,说:“儿臣不懂父皇的意思。”
正元帝冷哼:“你不懂?你比谁都懂!朕身边的人,朕自然不会一无所知,查不清楚的,朕不会再留,又怎能让你留在枕边?”
萧轻霂突然想起今早路千棠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他怕是早就想到了。
萧轻霂胸口一闷,诸多猜测一同涌上来,半晌才说:“儿臣都听父皇的。”
正元帝轻叹了一声,语气不再那么生硬:“你起身吧,不必跪着了——这些年来,你想要的很少,但凡朕能给你的,都给你好的,只是这次不行,朕不能让你身边藏着饮血的刀。”
萧轻霂垂着头应了声,一腔乱七八糟的情绪翻来滚去,最后闷声告退了。
路千棠在湿冷的牢房待了三天,那些惨叫已经让他慢慢麻木起来——他没有后退的余地,这些人不遭罪不流血,那死的就是他。
路千棠的衣摆和靴子上都是粘稠的血,他半蹲着,手里捏着一把小银刀,手起刀落,面前跪着的太监惨叫出声,随着翻飞的刀片飞溅起一片血肉,那人肩上立刻露出一处白骨。
路千棠已经着急了,这是最后一天,这些人都已经被他片的差不多了,就这个太监格外嘴硬,来来回回的不是骂他无耻,就是喊冤叫屈。
路千棠把他两条胳膊都快剃空了,这太监晕过去好几回,都叫用冷水泼醒了,只是瞧着用处不大,是个硬骨头,又上了好几次烙,还是闭着嘴什么也不说。
路千棠扔了刀,身侧的狱卒忙递过来一方温热的巾帕,说:“大人,歇一歇吧,没日没夜的审,自己也吃不消啊。”
路千棠擦了手,又把帕子放回去,说:“不审了,我们聊聊天——你们都先出去。”
等人都出去,牢房空了下来,那太监哼哧哼哧地喘粗气,哑着嗓子跟他狞笑:“我知道,你算什么大人,审不出来,你也没命了,反正我是要死的,拉着大人一起,也挺好。”
路千棠也跟他笑:“知道的不少,不过嘛,我这人无牵无挂,死也就死了,也不会累的谁为我哭——”
路千棠顿了顿,真摆出聊天的架势,说:“不知道公公你,若是死在菜市口,有没有人替你收敛尸身,为你掉掉眼泪啊?”
那太监神色警惕起来,呸了他一口:“有没有跟你有什么关系?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狗,够到了御前还真把自己当个主儿!”
路千棠也不恼,笑说:“对,我是野狗,公公比我强,在都槐里有个开脂粉铺子的、六十二岁的老母亲,还有个十七岁的妹妹,妹妹生的真是好看,嘴角还有颗痣——对了,旁人都说那是美人痣,怪不得惹得姚家的小公子都要常去脂粉店光顾呢。”
路千棠点了点自己的左侧嘴角,像是告诉他那颗痣长在哪里,又说:“公公估计不知道,我这个人,比较记仇,既然我的命要折在你手里,那多拉几个人垫背也不是不可以的,我大不了叫打死在午门外——不行,妹妹才十七岁,又生的好看,死了可惜了。”
那太监目眦欲裂,瞪着他“你”了半晌也没下句。
路千棠哐地晃了一下刀,说:“公公不爱听啊,那不说这个了,公公死后这都是身后事,不必伤神——那我给你说说别的,我当学徒时听过几出戏,里头有几句唱词实在好听,我学不来,但是可以念给你听听,毕竟我们就是前后脚的事儿,多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