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番外(205)
路千棠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垂头想了想,猛地一捶椅子,说:“行,我拿将军令下令封城——”
路千棠又看向他,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语气骤然一软,缓缓道:“大人,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黄柄听他这个语气更害怕了,颤巍巍地往后退了退,惊恐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帮得上什么忙,将军抬爱了。”
路千棠摆出他惯用的、迷惑人的乖巧笑容,把椅子往后一拉,好整以暇地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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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路千棠就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几十亲信都派了出去,协助迎城官兵封城,百姓们大多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都恐慌起来,一夜之间城门口都挤满了惊慌万分的百姓。
路千棠早就想到会出现骚乱,但眼下情势危急,一时半会儿还解释不清楚,便让官兵分区管辖,不让百姓到处流窜。
与此同时,陈宣请了几位迎城有名的学究,兵分几路去安抚百姓,这场大乱一直到天边再次泛白才稍稍平息。
这一夜大家都累得够呛,路千棠心里压着火,但还算有礼地拜见了师文庭,这一夜阵仗颇大,师大人不会没有耳闻,只是将军令连着黄柄带来的御赐金牌都拿出来了,师文庭无力控制,又怕引火烧身,就只能装聋扮瞎了。
路千棠在州府的大厅里坐了片刻,下人呈上来的茶水热气都快散尽了,那位师大人才一副年老昏聩的模样出来见客了。
路千棠一见他立刻站了起身,冷声道:“大人,昨晚我动用了迎城的军队,没来得及跟您商量,您不介意吧?”
师文庭像是消化了一下他说的话,装模作样道:“自然……自然是不介意的,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贸然封城,只怕是要引起百姓的恐慌啊。”
路千棠笑了一下,说:“恐慌自然是恐慌的,只是封城也是为了他们的性命着想——起码不会被关进福神庙等死。”
路千棠眼神挟着狠厉,转瞬收了精光,又说:“大人,说起来,这件事我是该请教您的——城东的病人们大人打算怎么处置?让他们听天由命?”
师文庭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解,说:“城东事宜我早就交给了手下人在管,已经很久不曾过问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路千棠早就不想绕圈子了,见他此时还在装不知情,顿时不耐烦道:“别装了,你再装不知道也没用,时疫若是蔓延出去,第一个问责的还是你,与其想置身事外,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师文庭似乎是觉得问不出个所以然出来,摆出一副长者的宽容姿态,缓声道:“我病了许久,这些事情都是赵长史在管,请容我叫赵青林赵长史来问问。”
路千棠往边上的椅子上一坐,也不好拦着不让他叫人,就把胳膊往桌案上一架,烦得直揉太阳穴。
没过多会儿就招了长史过来,师文庭露出几分焦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城东何时闹了时疫,怎没听见上报?”
长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睛乱瞟,垂着头直叹气。
路千棠实在忍无可忍,咻地站起身来,说道:“是谁的责任我也管不着,只希望大人把眼下的事情做好,有需要我会开口的。”
他说完一拱手,转身就走了,只留下绣着麒麟花纹的暗青色长衫的背影。
师文庭背手而立,额上的皱纹轻轻一动,眼珠浑浊,半晌没动作。
晌午正热,福神庙里更是闷臭,呕吐物的气味混杂着汗味和熬出来的草药味,简直让人无法舒畅地通气。
福神庙早就沦落成破败的荒庙,除了里外几间屋子,只余下一座高大的神像不倒,福神的红色袍服像是洗脱了水,斑斑赖赖的很是不体面,腰间龙绣玉带尚可窥见原貌,手中一柄大如意也满是灰尘。
路千棠时常来福神庙走动,一是瞧瞧是否找到了治疗时疫的药方,二是怕州府的官兵玩忽职守,他来盯着点。
城东已经紧急修缮了一番,勉强能给百姓一个舒适的养病之所,之前萧轻霂卖人情请来的神医正挽着袖子,亲自动手给病人喂药。
那位神医便是辛夷姑娘的弟弟,名叫葛乌,几日前就到了迎城,他不像辛夷仍着吐谷溪服饰,在大齐行走多年,早已换上了长衫巾纶,只有挺拔深邃的眼鼻能瞧出不似汉人。
他的性子也和姐姐大不相同,辛夷行事果断,葛乌却温和顺良,总是轻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
他收到瑾王殿下的书信便立刻来到了迎城,不动声色地走了一趟城东,把基本情形都与路千棠通过了气。
路千棠与他之前只通了书信,真正见到他还是在这里——这会儿的葛乌围上了口鼻,身上不知带了什么香囊,浑身都是让人心静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