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明甚至想过盛流玉有可能是盛百云生的,毕竟都是神鸟了,有些与众不同、特异些的能力也不足为奇。
直到书照影方才说了他的身世。
在书照影的口中,他的母亲与盛百云的父亲之间的相遇实在有太多的意外和巧合。
有太多的办法可以用来对待书照影和他的姐姐,不必对他们视若无睹,又长久地把他们养在小重山中。
他们是孱弱的混血鸟,似乎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们的血脉。
秦籍是一只绿尾鸟,几百年前,虽然已经跻身小重山上层,但大约不会对那些禁术有许多了解,即使他真的了解,秦籍的话也满是缺漏——如果这样的法子真的可行,小重山上层的那些鸟的血脉应当无限接近长明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半都没有。
那秦籍是怎么知道书照影的姐姐可以只用一半的血就能活到生产后才力竭而亡的?
如果假定她是很难得一见,却又必须存在的那只鸟,一切就可以解释,甚至可以解释长明鸟繁衍的秘密。
长明鸟会在死前不久和人生下一个混血的女儿,她的身体里有一半长明鸟的血,可以用秘法排出另一半的血,从血脉的意义上短暂地变为长明鸟,用于与纯血的长明鸟交配,生下另一只长明鸟,而她则会在生产后死去,这样从头至尾,世上还是只有两只长明鸟。
而在几百年前,或许是盛百云不认同这种方式,他应该是很心高气傲的性格,又有心悦之人,甚至想要放走书照影姐弟,却被秦籍钻了空子。
这些都是从那些记载、消息、隐秘和书照影的话中得出的推测,但是解释得通。
谢长明淡淡道:“一件事可以是意外,如果一个人的一生中所有事都是意外,那可能吗?”
书照影没有回答。
谢长明半垂着眼,似乎并不在意书照影在想些什么,否认什么。
他只是在想,如果书照影的姐姐死了,如果事情果真如此,那盛流玉,这只小长明鸟,这只小百岁鸟是从何处来的?
甚至是……为何而来?
盛百云连书照影姐弟都看不上,会在还年轻时就舍弃妻子的性命,只为了孩子吗?
谢长明没有继续想下去。
良久,书照影终于平静下来,不再纠结这件事。无论如何,母亲和姐姐也死了几百年了,真相如何,都不再重要,至少他现在更想要逃跑保命。秦籍的为人他很清楚,不可能只派一批人来。
书照影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以及询问了何时才能离开。
谢长明站起身,嗓音很冷:“等着。”
书照影看了一眼天色:“难道我们要等天亮了再赶路?”
即使不是着急跑路,他也不是很想和一院子的尸体待一晚上。
谢长明道:“等红豆饼。”
书照影:“?”
谢长明没再回答书照影的疑问,他走到外面,没理会遍地的尸体,白底的黑色长靴上沾了些许还未完全凝固的血。
他抽出刀,刀尖所至之处,结界像薄纸一般被轻易地划开,雪迅速向这个缺口滑落,骤然灌了进来,几乎要将这个院子淹没。
而在此之前,谢长明已经离开了。
书照影只看到他的背影,又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觉得谢长明并不很像修仙的人,左思右想后,又觉得自己是少见多怪,本来他也没见过几个修仙的人,修仙的鸟见得都不多。
谢长明孤身向小镇十里外的荒漠去了。
秦籍当然不会只派了这些人,这是第二拨,谢长明已经提前抓了几个。
也是为了问话,当然手段不会和对待书照影一样。
谢长明将他们困在一个独立的,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封闭的狭小空间里。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被云翳遮挡。
谢长明收回那个很小的空间,里面的尸体跌落下来。
他站在远处,闭上了眼。
那是一段很漫长的思考,他想了很多事,有了很多推测,知道了很多不能被小长明鸟知道的秘密。
远处有风沙席卷而来,天空下起大雪,将他和那些人的尸体也一同掩埋了。
最后,谢长明睁开眼,他想,有什么好在意的?
也不是很要紧的事。
他朝郁宁镇走了回去。
恰好,杨大娘正摆好摊子,开始做第一锅红豆饼。
谢长明要了两个。
这种红豆饼在才出锅的一刻钟才最美味,是热的,很甜,也很柔软,豆沙入口即化,连面皮都好吃。
郁宁镇离麓林书院有近万里的路程,山高水长,即使是谢长明,也不可能在一刻钟内赶回去。
他本来是没打算带红豆饼回去的,想的是有一日和盛流玉下山,出来游览四方,正好路过时再吃,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