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现在,也不是没有人会友善地对待谢长明。
他们会在进谢长明冰冷的房间时问他冷不冷,要不要支援一个火炉给他。
一个肯定的答案就能得到别人的援助,但添一桩人情也是没必要的。
所以谢长明永远拒绝。
得到拒绝的答复后,没有人会再勉强他。因为修仙之人讲究克己、断欲,连相处也要有分寸。
只有小长明鸟会不分缘由,不顾拒绝,直接隔着狐裘,用稀薄的灵力温暖他的手。
就像很久以前,它会为黑夜中的谢长明化作一盏昏暗的灯。
此时此刻,世间的一切探究目光,一切闲言碎语,都被隔绝在外,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谢长明很难得说真心话:“不是故意,只是没有必要。”
盛流玉听明白了,他没有再说出那两个字,像是一只脾气很好,很会宽容人的小鸟:“嗯,以后我看着你。”
很久很久,一直一直。
第069章 眼珠
冷雨山上,全校学生怨声载道,却有两个地方不同。
一个是院长那里,他正在潜心打坐修行。
另一个便是谢长明与盛流玉抱团取暖之处。
盛流玉是长明鸟,且是世上少有的神鸟,又非常有钱,身上披的狐裘也不是凡物,十分保暖,即使裹着两个人,也能将寒冷挡在外面。
盛流玉仗着有灵力护体,一只手拿了出去,有雪落在了他的掌心。
下一瞬,指头大小的雪兔和洁白的麋鹿在他的手指间随意地跳跃,追逐着落下的不知名花瓣。
谢长明见了,觉得他的幻术比从前精进很多。
就像是阿九,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呆呆傻傻,只能充当人形傀儡,现在已经可以自如地应对侍卫和书院的管事。
手中的几只小动物似乎也并不是盛流玉制造出的幻象,而是能凭借着喜好活动的生命。
盛流玉玩了一会儿,那些小动物便不再满足于在他的手中戏耍,于是跳了下去,逐渐走远了。
小长明鸟看着雪兔渐渐融化,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雪地中,垂着眼,漫不经心道:“我以前听长老们说,幻术是天道赐予长明鸟一族的礼物。在普通人看来,终生都难以掌握的幻术,在我眼中,不过是习惯了的本能。”
谢长明认真地听着。小长明鸟很少会说小重山的事,也不会提及神鸟与天道之间的联系。
因此,即使谢长明很想要了解长明鸟一族,也没有去问过盛流玉。
盛流玉抬眼看向谢长明:“在祭坛的时候,总是很无聊,我也试过用幻术点亮那里,或者将阿九放出来陪我说话,但是都没有用。”
“我那时在想,幻术是什么?幻术的根源又是什么?”
他只说到这里,似乎还有剩下的疑惑,却没有说出口。
谢长明道:“要不要去看别人施展的幻术?云洲上官家,素来以幻术闻名。”
盛流玉听了,眉眼微动,很不屑一顾道:“他们的幻术,都使得太差了,没意思。”
谢长明思忖片刻:“在你回来之前,我曾捉到一只辟黎,它是以梦境编织幻象,再拉人进去沉溺其中。做得倒有几分真,你要不要看看?”
盛流玉是头一回听说辟黎,起了几分兴趣,娇矜地点了下头。
那只辟黎,如今已经被书院收入囊中,编入灵兽园,又是危险灵兽,再想要外借,甚至送给盛流玉,怕是有些困难。
但总是能要得到的。
若是要不到……没有要不到的道理。
只是若明面上得不到许可,偷偷拿来也不适合送给鸟当礼物。
于是,考虑到确实有这个可能,谢长明做下的最坏打算是去外面再捉一只。
无论如何,世上总有一只倒霉辟黎,要深陷长明鸟之手了。
共苦会结束之时,已经是深夜了。
道路狭窄且拥挤,谢长明等了大半刻钟,才拉着盛流玉下山。
路上的人稀少了许多,他又从芥子中拿出一盏灯笼,让盛流玉点亮了。
下山的途中,他们遇到了孤身一人的阮流霞。
她没有和往常一般将长发梳理得极为复杂,戴满了闪亮的宝石,而是随意地打了个麻花辫,软塌塌地垂在脑后,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而往日里阮流霞的头发都是周小罗梳的。
谢长明问:“周小罗去哪儿了?怎么了?”
阮流霞才注意到身前的人是谢长明,脸色苍白,有些慌了神,道:“小罗,她身体弱,被风吹病了,便提前走了。”
谢长明打量着她,没有说话。
共苦会的假如此难请,是真是假,还不可知。
可阮流霞却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急匆匆地告别,慌张地往山下走,甚至连谢长明身边站着的盛流玉也没有在意,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