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寡嫂,性别男+番外(24)
日头正好,穿过“年知秋”浓密的羽睫,在其眼下映出了两排阴影。
他兴致勃勃地数着“年知秋”到底有多少根羽睫,却怎么都数不清。
年知夏并不将一整颗栗子肉送入口中,却是捏着栗子肉,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年知秋”迤迤然地吃着栗子肉,而傅北时则观察着“年知秋”。
他已距“年知秋”足够近了,却无法从其身上找出一丝瑕疵。
年知夏被傅北时的目光笼罩着,默然不语。
不管傅北时是如何看待他的,他喜欢傅北时将全副注意力贯注于他身上。
一颗又一颗,他终是将十颗栗子肉吃尽了。
傅北时发问道:“嫂嫂,还要么?”
年知夏摇首道:“不要了。”
傅北时惶恐地道:“我哪里做错了?望嫂嫂明示。”
年知夏这才抬起首来,凝视着傅北时道:“再多吃些,我恐怕用不了晚膳了。”
傅北时见“年知秋”的眼眶并没有发红,暗暗地松了口气:“那便好。”
年知夏话锋一转:“叔叔确有过错。”
傅北时心生忐忑,又闻得年知夏打趣道:“叔叔亲手剥的桂花糖炒栗子过于香甜了,我的牙都要被蛀光了,都怪叔叔。”
他知晓年知夏在打趣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一时语塞。
年知夏有许多话想对傅北时说,但其中的十之八.九说不得,遂双手托腮,仰望着一碧如洗的苍穹,默不作声。
傅北时想问“年知秋”,倘使“年知秋”能在他与兄长当中自由选择,“年知秋”会选择他,抑或是兄长?
可是这个问题问不得,不,不止是问不得,而是他根本不应该生出这个问题。
年知夏看了一会儿苍穹,又偷偷地瞟傅北时。
片晌,年母将熬好的汤药端到了年知夏面前:“快些喝罢。”
这汤药须得熬煮一个时辰,却原来,自己已与傅北时独处了一个时辰。
年知夏顿生欢喜,端起热气腾腾的汤药,吹了吹,一饮而尽都不觉得苦。
年母从衣袂中取出叠着的帕子,展开后,露出了其中的糖渍杨梅。
白糖是稀罕物,这糖渍杨梅自然要价不菲,年知夏只珍惜地取了一颗,便摆摆手道:“够了。”
年母又往年知夏口中塞了一颗糖渍杨梅,才重新将帕子叠了起来。
傅北时见“年知秋”及其母亲如此珍视糖渍杨梅,心疼不已。
年母又问了年知夏想吃些甚么,便上街去了。
年知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兴许不是有傅北时陪着,他才不觉得汤药苦涩,而是娘亲生怕他喝出毛病来,故意减了药材的用量。
明明一切皆因他的任性而起,却害得娘亲处处为他操心,他委实对不住娘亲。
傅北时怜惜地道:“很苦罢?”
年知夏撒谎道:“对,苦不堪言。”
“嫂嫂喜欢蜂蜜么?我识得一养蜂人,不若……”傅北时未及说罢,便被“年知秋”打断了:“不必了。”
傅北时争取道:“由我买给嫂嫂可好?”
年知夏拒绝道:“叔叔毋庸破费。”
傅北时毫不在意地道:“区区蜂蜜罢了,算不得破费。”
年知夏盈盈笑道:“于叔叔而言,有甚么算得了破费?然而,于我,于这个年家而言,蜂蜜难以企及。”
“我……”傅北时登时哑口无言,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即便他曾深入寻常百姓家,曾走访深山老林,即便他亦曾吃过苦,受过罪,却无法全然感同身受。
“我不是在责备叔叔,而是在想……”年知夏一指天上的云,又指了指地上的泥,“我与叔叔有着云泥之别。”
傅北时的第一反应是:尽管你出身于小门小户,但你既已嫁入镇国侯府了,便是镇国侯府的人了,与我何来云泥之别?
不过这话他并不想说,因为“年知秋”所嫁之人不是他。
末了,他吐出了一声叹息:“嫂嫂何苦妄自菲薄?”
“并非妄自菲薄,而是实事求是。”年知夏认真地道,“但纵是云泥之别,我亦不觉得自己的性命较叔叔低贱。”
傅北时素来不认为白丁的性命更低贱些,是以,只要向他报了案,他都会秉承着刚正不阿的原则,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即便双方一方是贩夫走卒,一方是当朝大员。
但从未有人同他谈论过众生性命之平等,他周遭多得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官吏。
“年知秋”的意思是贫富之差是不可抹杀的,他富有,他便是云,而“年知秋”穷困,便是泥。
这是客观描述,并非妄自菲薄。
“嫂嫂说得是。”他柔声道,“嫂嫂见解不凡,若非女儿身,定能有一番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