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50)
思绪回落,钟星惟轻轻点头:“嗯。”
“失忆症好了,心结却还没打开,我作为他的心理辅导师,也只能开导,引导他积极向上,但真正走出来,还得靠他自己,和他在乎的人。”
钟星惟双手交叠:“唐医生,他在车祸前找过你,有跟你提过关于未婚妻的事吗?”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失忆这段时间频频提及‘未婚妻’,他记忆里的未婚妻,套用在我身上,应该是我的未婚妻,可我并没什么未婚妻。”
唐磊喝了口茶:“你们之前可能存在着某些误会,恕我不能转述,等他醒了,你自己找他谈吧。”
钟星惟这些天一直压抑着,从汤知夏出事,他承受着各方压力,母亲的,汤知夏好友的,汤知夏同事的,为了不让外界因素刺激到汤知夏,他甚至把汤知夏电话号码都换了,帮他重新注册了微信,给他的同事打招呼,拜托所有人一起给他时间自愈,那段时间他最怕突然有人说出实情刺激汤知夏,按医生所述,那段时间的汤知夏,就像是一根多股粗麻绳,断到只剩其中一小股,随随便便一点风吹草动,足以令绳索彻底断裂,令他坠入深渊。
他替他安排好一切,带着朋友陪着他演戏,一直以为他会在时间的治疗下慢慢好转,谁知出差那晚,他在外地接到警察电话,说汤知夏出车祸撞到树上了,当晚他赶回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汤知夏,整颗心被头发丝吊起来,随时会碎。
钟星惟也是人,也需要倾听者,他跟唐磊说:“在他车祸前,我有试探着问他,问他如果我们不做兄弟能做什么,他从来都是表现出只想跟我做兄弟的样子,笑言不做兄弟我们只能做仇人,我不敢确认,也就没明说,恰逢那段时间分公司成立,我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等我空闲下来想找时机处理时,已经晚了,他出事了。”
“我从来都不觉得暗恋卑微,他的爱意坦坦荡荡,不卑微也不自卑,只是被他隐藏的太好,他只是想瞒过我瞒过我们身边的人,渐渐的,我真的以为他不喜欢我。”钟星惟说完,用力按了下眼角,“其实,他比我勇敢多了,在这个快餐感情肆意横行的年代,他一直守着他的初心默默喜欢着我,从来没给我过我一点丁负担。”
钟星惟不得不承认,他是懦弱的,他在很早以前察觉到汤知夏对他有着不一样的心思,那段时间他选择逃避。
高三那年,他发生他对汤知夏的情感,跟对景小高、对林良浩完全不一样,他希望得到汤知夏的每一个消息,知道他每天做了什么,跟什么人交往,但他从来不敢承认那是一种别样感情,他把这种感情归咎于他对汤知夏的占有欲,汤知夏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汤知夏比他小,他应该照顾汤知夏,每每有冒出一点不一样的心思,钟星惟都会及时掐灭。
大学后为了平衡“兄弟情”,也为了一些客观原因,他们有两年很少联系,他害怕他会一个忍不住把汤知夏锁在家里困在怀里,他知道汤知夏在大学交了新的朋友,他参于不进去,他嫉妒,嫉妒到发狂,怕吓到汤知夏,他只能刻意与汤知夏拉开距离,不去想也不想留意关于汤知夏的任何消息。
直到今年年初,他才开始正视汤知夏对他的情感,少年时期汤知夏也曾向他表白过,那年4月1日,汤知夏笑嘻嘻的对他说喜欢,说完又说只是愚人节逗他玩,以至于钟星惟这么多年都在逃避,只怪自己不够坚定,错过良多。
唐磊语气没什么起伏,大概心理医生听过太多人的故事,已经没多少故事能令他动容了,他淡淡地说:“你觉得你了解汤知夏吗?”
“以前我以为我很了解他,他那个人,慢热,在我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两个性子,在别人面前乖巧温顺,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现在我才知道,他在我面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掩饰他对我的喜欢,他努力装成跟我做兄弟的样子,照着我跟景小高他们相处的模式跟我相处。”
唐磊点点头,“这很正常,人常说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是爱情,他要让你看到的是大大方方的友情,你先坐,我进去跟他聊聊。”
钟星惟在外门等了两个小时,他不知道汤知夏跟唐磊聊了什么,只知道他出来时很安静,避开钟星惟目光,很轻地说:“走吧,回医院吧。”
回去后他还是吃不下东西,他很努力的在吃,只是吃完过不了几分钟还是会吐,吐得浑身冒冷汗的他擦着嘴角,虚弱地说:“我尽力了。”
钟星惟想抱他,又不敢,自他恢复记忆后,又变成了一只小刺猬,总是把自己的肚皮藏起来,用一身刺伪装自己,钟星惟的手虚虚放在他后背,“没关系,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吃不下算了,我们先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