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侧妃躺在床上,越想越睡不着。
再想想朝中近来的传言,心里更慌得厉害。
她能被赐给寻王,是因皇后想替自己的儿子盯住那太子之位。而若太子之位就此定下,寻王就会变得不值一提。
胡侧妃头一次觉得这样腹背受敌。哪怕是昔年在长秋宫中与一众容貌姣好的宫女在皇后面前争这寻王侧妃的位份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怕过。
整整一夜,胡侧妃就这样在辗转反侧中熬了过去。芝兰阁里,曲小溪做梦做得乱七八糟,大半夜都睡得不沉,临近天明才睡得死了。
楚钦睁开眼的时候,她正背对着他,身子紧紧地贴着靠墙那边。他觉得她在下意识地躲他,不满地挑眉,正想伸手勾她的头发玩,阿宕进了屋。
他原只是想看看楚钦醒没醒,见他醒了,便躬身上前:“殿下。”
楚钦循声侧首,阿宕道:“端王殿下来了,说要见您。”
“这么早?”楚钦有些意外,凝神一想,又问,“是为四弟的事?”
“下奴没敢问。”阿宕低低地躬着身,“只是端王殿下的气色瞧着……很不好。下奴私下问了问他身边的人,说他近来风寒反复,身子一直很弱。”
楚钦眉宇轻锁,一语不发地起身,没有搅扰曲小溪,轻手轻脚地去外屋更了衣,就往前院的南闲斋去。
清晨时分,四下里都很安静,用作书房的南闲斋尤是。一声声急促的咳嗽从这般安静中撞出来,就显得格外分明。
楚钦行至院门前听到声响,脚下不自觉地加快:“哥。”他一唤,房中的人循声看过来,他忙道,“天凉,我们去里屋坐。”
说话间人已迈过门槛,端王颔一颔首,与他一同进屋。二人各自在茶案两侧落了座,楚钦侧首,无声地打量兄长的脸色。
其实,端王如今也不过二十四岁。只是因为身为长兄又久病不愈,容貌看起来沧桑一些,有二十七八的样子。
眼下因染了风寒,他的脸色比平日更白了一重,楚钦无声地摇摇头,吩咐阿宕去上参茶,垂眸一喟:“大哥有什么事,喊我过去就是了,何必自己辛苦过来。”
“你若对自己的事上点心,我也不想这样辛苦。”端王的口吻有气无力,沉然一喟,目光移到他面上,“四弟的事,你听说了吧。”
“略有耳闻。”楚钦颔首,端王面色冷淡:“今日一早,宰相也上了奏本,求父皇立太子。我如今是身子不济上不得朝,你倒也还与心思睡懒觉。”
“我去朝堂上又有什么用?”楚钦噙笑摇头,“若我站在那里就能让父皇不立四弟,那他昔日就不会废了我。”
“论嘴皮子,我斗不过你。”端王强缓了两口气,“我只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会与他硬争。”楚钦道。
端王蹙眉:“你是元后嫡子,又不似我身子这般不济。若他来日承继大统,你恐怕不能善终。”
楚钦轻哂:“我若明知父皇心思还去硬争,就能善终了么?”
端王被问得一噎,楚钦侧首睇着他,淡泊而笑:“他既来势汹汹,我该避其锋芒才是。大哥既问我怎么办……”他沉了沉,“嗯,重阳也过完了,我这就带王妃回庄子上去。我们夫妻种种地打打猎,顺便将庄上的宅子修整修整。至于朝中之事,既非我能左右,便与我不相干。”
“你这是向四弟表态。”端王端起参茶,面无表情地抿了口,“四弟却未必吃你这套。”
楚钦默然不语,端王见状,继续劝他:“其实你若愿意一争,也未必没有转机。”
“大哥请回吧。”楚钦一副不疼不痒的样子,“你我失了生母庇护,如今的母后又势大,我们强争毫无胜算,还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你有妻有子,我也已成婚,不妨先修身、齐家。”
端王见他,心中只觉恨铁不成钢,咬着牙吸气:“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
楚钦回嘴:“我总不能一直像小时候那样。”
端王无话可说,只得起身离开。他近来身子的确很弱,刚出房门就有下人迎上前来扶他。楚钦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将他送到府门口,端正一揖:“大哥慢走。”
端王置若罔闻,自顾上了车,马车很快驶起来,楚钦目送马车远去,嘴角勾起一弧淡笑。
大哥好像没听懂。
没听懂就算了。
楚钦撇撇嘴,自顾转身,懒洋洋地踱回芝兰阁。
曲小溪还睡着,他坐到床边无所事事地看着她,看了半晌闲不住了,就伸手捏她的脸。
少女的脸颊柔软弹嫩,像杏仁豆腐。楚钦捏得兴致勃勃,没捏两下,曲小溪就醒了。
睁眼看见他的脸,她猛地向后一缩,接着就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语气中染着一层外强中干的凶:“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