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情夫是首辅(159)
这个孩子的到来,就像是冲出黑暗阴霾的一抹绚烂阳光,是希望,是妥协,是抛却过往,阔步向前!
刘元基心中很受触动,泯灭已久的人性忽然间被这番话勾了出来,他以前不屑做个良夫慈父,但若再让他选一次,他愿意努力尝试一下。
他的神情逐渐恢复平静,破天荒带着温情,轻拍了拍沈浓绮的手,“皇后有心了,这些时日切勿再为些琐事操心,好好安胎,以凤体为重。”
他这模样,与以前装得并无二般,沈浓绮只当他是演技愈发醇厚了。
沈浓绮轻蹙了蹙眉尖,将手从他掌下抽了出来,扯了扯被单盖住了腹部,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只是臣妾心中有些难受之处……也不知道该不该同皇上说……”
“憋在心中做什么?说出来听听。”
沈浓绮嚅了嚅唇,脸上闪现了几分纠结之色,似是千思万想之后才说出了口,“臣妾、臣妾为皇上感到委屈。”
她果然瞥见了刘元基脸上一脸困惑,然后轻声解释道,“皇上也知,寻常人家若有孩童出生了,定然会有宗族耆老带着他去拜祖庙,已示勿忘先辈之恩。普通人家尚且如此,咱们天潢贵胄的规矩就更多了。臣妾腹中的胎儿,若能成功诞下,那不仅是嫡子,也是长子,按照祖制,那是敲着锣打着鼓地去祭天坛,拜太庙,敬神灵,礼功勋的……”
刘元基不耐烦听她说这么多,“那就办呗!不就是排场么?朕的孩儿,莫非还能苦了他不成?这你有什么难受的?”
“臣妾难受的是,太庙当中……并无公爹的牌位。”
话音一落,房中空气骤冷,比冬日里冰冻三尺的河道还要寒凉。
沈浓绮顿了顿许久,又端出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来,委屈道,“先帝未死之前,臣妾便觉得心中有些不平了,先帝说公爹生前仅是个平庸藩王,既对社稷无恩,也对江山无益,所以虽然身死了,牌位也只能留在藩地。可臣妾却觉得,旁的不说,单单只说公爹生下了您这个继任皇帝,便是对晏朝最大的恩!最大的益!”
“臣妾难受的是,皇儿降生后要去拜祭太庙,在太庙那众多的功勋牌位之中,并无公爹的名字,长此以往,他作为嫡孙,会不会忘却关于公爹的一切?忘却这份血脉至亲之情?今后只知唤先帝做爷爷,而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才是他真正的爷爷?做个只知先帝,不知公爹,只知思甜,不知忆苦的凉薄之人……”
“住嘴!”
刘元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究是听不下去,腾然站起,额间青筋暴起地怒喝一句。
此事乃刘元基的逆鳞,他当年为了当上太子,被过继到了先皇名下,从此以后,他的父亲便只有、也只能是一个,那便是先帝。
莫说已经死绝了的雍王,就算刘元基生母那一脉还残存下来的支系,他也不能亲近,更不能帮扶,只能眼睁睁瞧着那几个舅父被困于边陲小县做县令,他念着旧情,也曾试探着在上朝时说想要提拔,却被那些文臣撅了回来,道外臣无才,难堪重任!
外臣!他的至亲血脉,如今仅仅只是个外臣!就连宣召都不够格,见一面都难于上青天!
“皇上莫要生气,臣妾也只是一片肺腑之言。”沈浓绮浑身颤了颤,犹如惊弓之鸟般,身体往床塌内侧缩了缩。
刘元基深呼吸一口,似是也觉得反应过度了,又坐回床塌,沉声道,“朕明白皇后在担心什么,你这一片孝心,我爹在天上知道了,定然会觉得欣慰。”
这里的“爹”,指的自然是雍王。
刘元基眼眸中,甚至有些微微湿润,“这些话,这世上除了你,再无人敢同朕说。这几年来,朕心中亦觉得憋屈,但事关先帝,朕不好同旁人诉说,你能想到这一处,才真真是想朕之所想,急朕之所急,朕娶了你这么个善解人意,贤良淑德的皇后,实乃朕此生之幸事。”
“皇后放心,此事朕会好好处理,一定让皇儿在血脉上追本溯源,认祖归宗。”
*
燕雀湖边。
即将入夏,天气也愈发暖和起来,湖边的青草长了一层又一层,绿幽幽的极其喜人,踩上去软软绵绵的,只让人觉得异常惬意。
沈浓绮的孕期已过三月,胎象稳固之后,她不仅不孕吐了,食欲也比以往旺盛了些,吃多了之后,又担心胎大难产,所以就算懒得动弹,每日也必出宫走走,有时是绕着宫墙,多时是在御花园闲逛,今日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燕雀湖旁。
她坠着东珠的绣鞋踩着青草而过,青草斜倒,沾了几滴露水在鞋尖之上,她行至了条偏僻小径上,远远便望见了那个身着灰衣常服的男人,临风而立,翩然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