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一菩提(64)
辩机顿了片刻:“公主,请进!”
不知为何,我却满怀一颗想要逃离的心,以及莫名其妙的怒气。我冷视着辩机:“不必了!今日不知你有客在,打搅了!”
说着我拉着城阳公主,头也不回的走了,背后传来辩机轻呼:“公主!”
匆忙的走在离开的路上,心里不住的想:辩机,那女子为何在你房里流泪?在你心里,我不过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吗?只要需要,你可以向任何人施予博爱吗?
眼泪不自控的顺着眼角涌了出来,我开始拼命的跑,一心想要离开这地方,往来的香客被我撞了一个又一个,他们环视了我的衣着,虽有怒意,却不敢多言。
城阳公主在后面喊着:“高阳,高阳,等等我!”
实在跑不动了,我才停住了脚步,一只手扶着大总持的红墙,气喘吁吁。
城阳公主一把抓住了我,她收起了失望的情绪,惊慌的看着我:“高阳,你哭了?哎!你别难过了,他毕竟是个和尚。你再气愤也没有道理!”
我心一颤,任那不争气的眼泪流出,我猛然的抓住城阳的手臂,她被我抓的有些慌张,我好似在找个镜子,妄图想看到真正自己一样。
“是呢?我为何难过?为何气愤?”我自言自语着。
城阳公主愣愣的看着我:“高阳,你怎么了?”
我如梦初醒,我见到辩机时突然的心跳,我担心他触怒龙颜的紧张焦虑,这几个月以来我对他的思念,我今天看到粉衣女子生出的愤怒,甚至是嫉妒。
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一直自欺欺人。现在我还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吗?还不敢承认我对他动了情吗?是的,我爱上了他,我爱上了那个一心向佛的和尚。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心乱如麻,城阳公主强拉着我上了马车。
我的心轻盈的如掏空一般,一直以来刻意回避的问题,当真正面对时,我犹如一个赌徒,输掉所有的财产后,内心得到一种莫名的轻松。
我不知何时回到的宫中,也不记得城阳公主对我说了什么,我似乎只有一个躯壳,栽倒在软榻上。
睡觉可以让我暂时性的逃避,可梦里出现的却是那个在漆黑的夜里拥抱我的男人。
案桌上依然摆放着辩机手抄的经书,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辩机,我爱上了你,那你呢?对我是否有情呢?
“公主,你醒了。”静儿将披风披在我的身上。
“什么时辰了?”我问。
“寅时了,公主你不舒服吗?”静儿将手放在我额上试热。
“静儿,你说辩机对我有情吗?”我望着呆头呆脑的静儿。
“有,他只有见到公主才会脸红。而且他对公主格外留意。可是,他又是个和尚。”静儿绕着头发说。
“我也知道他是个和尚,可我就这样把心给了他。”我喃喃自语。
不知这静静的夜里,有多少如我一样的不眠之人呢,悄悄的等待着黎明的降临,夜是漫长的,是折磨的,是思念的。
当天空终于泛白,金黄的琉璃瓦终于被太阳唤醒了。
淑儿慌张的跑了进来:“公主,十九公主殁了!”
小小年纪,一直缠绵于病榻,这世间对于她来说,病痛就是她的全部。
我与城阳公主到达甘露殿时,父皇正嘤嘤的哭泣着,那鬓边的白发在一夜之间不知又增添了几许,眼角泪痕未干。
我与城阳走上前去轻抚着他的背脊,那因悲而颤抖的脊背,哀从心来。
晋阳公主的后事在内侍总管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父皇则希望晋阳的灵魂能够超脱。
于是,从大总持寺请来一众僧侣为其超度亡灵,当一众皇子、公主排排而站,几十个僧侣一同念起了经文,辩机是被父皇点名邀请来的。源于晋阳生前与辩机最为熟悉。
他们拿着佛教的法器,围成一圈,在晋阳公主的灵柩前一边走一边念着经文。我既为晋阳的离世而难过,同时也因辩机的到来而心慌。
城阳公主站在我旁边,牵着我的手轻拍着我的手背,太子承乾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辩机的身上,可又在我的怒目下惶惶的收回。
长乐公主被侍女搀扶着,病弱的身体,仿佛一股风就能将她吹垮,脸上泪痕未尽。她有着如长孙皇后一样的善良,可惜上天并没有为她的善良买单。
按着历史的进程,不久以后,她也逃不脱如晋阳一样的命运。
就在佛教的法器与念经的声音停止时,僧侣们站成两排双手合十,晋阳的灵柩在马车的驱动下上路了。
也许是我们灵犀间的相通,辩机一眼便找到了我的位置,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又默默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