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一菩提(196)
听到“辩机”两个字,我浑身的细胞都铆足了劲,我抓着杜荷的手臂:“什么?你知道他去哪了?”
杜荷皱着眉,有意的嘲笑着我:“我只是说辩机走了,又没说不知道他的去向!”
“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责怪着。
“你又没问!”杜荷朝我翻个白眼。
这一刻,我恨不得将他掐死,我高阳究竟教的什么朋友啊!
就在我还对着他横眉瞪眼的时候,杜荷一笑:“快去吧!”
心内泛着阵阵的狂喜,虽说与辩机相识了十年之久,想到下一刻就能见到他时,心依然砰砰的直跳。
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山腰处,同样的地方,相似的草木,已经破旧又经过重修草堂,眼前的画面让我想起了十年前。
那时候的我们未经世事,畅想着爱情,在狂风暴雨下,我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
好一会我才从回忆中走出,迈着石阶向草堂的门口走去。
轻轻的推开门,入目的便是一张侧脸,流畅的脸部线条伴随着身体的停止定格在那,手还保持着紧握着竹木的姿势。
辩机停顿着,缓缓的转头,那双眼睛就那么对视着我的眼睛,然后他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你来了!”
多么简单和平淡的三个字,我忍不住眼圈里挂着的泪,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微笑着点点头:“我…来看看你。”
说着说着,眼里的泪越发的不听使唤,滴答滴答的直流向脖颈深处,可我心里明明是开心的,为什么我却要流泪呢?
我赶紧将脸上的泪痕擦净,关上门朝他走去,本以为我会上前立刻抱住他,那个我深爱了十年的男人,可是不知为何我没有,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
我们就这么相互的看着,直到一股冷风袭来,那冷风直穿我的后背,我不禁打个寒颤,肩膀瑟缩了一下。
辩机见此跨步走到门口将门关上,这时,我留意了那木质的案桌,上面除了一盏茶竟没有一本书。
这些天,原本在房家经历了各种人性的拷问,有多少苦水需要倒出,而眼前的男人似乎是这个世界里唯一懂我的,是个最好的倾听者,可今天,我沉默了…
我知道辩机就站在我的身后,我悄悄的将袖子里的度牒、僧籍拿了出来,缓缓的转过头对视着他。
辩机低头向我的手扫视了一眼,又抬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我,我便将度牒递到他的手上。
他迟疑了片刻,将度牒打开,抬头的瞬间便是更深的疑问。
我假意笑着:“这是我从大总持寺取回来的度牒,还有你的僧籍,如今,辩机已死,你只好改个法号了。我保证,半年后,你依然可以正式为僧,完成你一生的向往。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半年?”辩机紧锁着双眉,似乎对我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是的,只要新帝继位,即便有人发现你是辩机,也不会有杀身之祸。这次,我不会在束缚着你的向往,禁锢着你的灵魂。只愿你内心坦然,活的洒脱!”
辩机手里握着度牒,他陷入了沉思,看看我,又看看度牒。
其实,我很不愿意面对此刻,甚至有些隐隐的后悔,我转过身去,掩饰着内心的仿徨、焦虑。双手不停的揉搓着。
半晌,我依然没有听到辩机的回答,我似乎意识到,我该走了。
于是我静静的向门口走去,心里尽管是挣结的、煎熬的,甚至是渴望的。可我知道,只有佛陀才是辩机真正的归宿。我爱他,所以愿意成全他!
脚下仿佛有千金之重,即便如此,为何这么快就走到了门口?我抓着门栓将门缓缓的打开。
顾不得外面的冷气流,来不及想没有辩机的我该如何生活,只觉得心里被沉重压得透不过气。
终于,我还是走出了草堂,这时的心已经彻底绝望。
这时,身后的一声呼喊让我停住了脚步:“高阳!”
我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处,清晰地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辩机跟了上来,可他叫住我是因为什么?
“我曾经已经选择过了佛陀!余下的生命,就让我为你而活!”辩机的声音。
我像一个跌入谷底,却遇到了奇迹的幸存着,他选择了我?是真的吗?我的心燃烧着…
“我曾经日日夜夜的纠结着、挣扎着,无数次的向佛陀求助过,就在我陷入苦海熬不过,一心求死的时候,我却发现,临死之前唯一心愿,只是想再看你一眼。这三年,只有经书与我为伴,我拼命的译经,只是不想给自己一丝空闲的时间去想起你,可是,你却无时不刻的出现在油灯里、茶盏里、笔墨里、甚至是经书里。我痛苦着、忏悔着、自责着,却也思念着!你曾说,只要还有一丝牵挂就活下去,我选择活着,只因为我还有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