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一菩提(189)
显然,这玄奘打心底里不愿意见到我,或许,他同样认为我才是害死辩机的真凶,他无法掩饰对我的排斥。
面对着玄奘,我拿出对佛陀的虔心对视着他:“玄奘法师,您佛法通达,愿度众生,如今,辩机虽生犹死,万念俱灰,高阳恳求法师大慈大悲,救辩机脱离苦海!”
“什么?”玄奘愕然的看着我,他不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从袈裟内伸出一只手,颤悠悠的停在空中,又将目光对准了堂内众坛子中的一个,“辩机,他不是已经……莫不是他……”他哽住了。
我默然的低下头,回答着:“是的,他没死!我以卑劣手段,救了他的生命,可他的灵魂却随着那到圣旨被腰斩,早已惨死于铡刀下。”
玄奘脸部的肌肉抖动一下,看不出是欣慰还是默哀:“善哉善哉,生命是不可取代的,也是同等的,若辩机现在活着,想必是另一个生命替代了他的死亡。奈何辩机百念皆消,原是如此!”
我暗叹:玄奘果然是了解辩机的!
玄奘走到堂前,对着那个装着“辩机”骨灰的坛子合十一礼,看的出这三年来,他对辩机的师徒情义深厚,他像我一样,希望辩机活着。
“高阳知道,那些权谋政治,昧己瞒心之事,于佛法所不容,但是高阳乃俗世之人,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他日高阳珠沉玉碎之时,甘愿堕入万劫地狱。只求佛祖宽容他,玄奘法师慈悲于他,求您度他脱离水火!”我祈求着。
良久,玄奘才转过头,对于辩机还活着一事,他有着难以掩饰的欣慰,他的表情不在暗沉,他又一次合十一礼:“公主,贫僧如何能帮助辩机呢?辩机风韵高明、文采斐然,在众弟子中脱颖而出。纵使曾贪恋红尘,却也潜心悔过,我与他师徒情深,纵使贫僧有心,却不知如何施以慈悲?”
终于,我见到了希望…
“玄奘法师,高阳虽不是佛门中人,但也潜心敬佛、爱佛。方知善根福德方能往生极乐,可是生命和情感难道不是修行的一部分?犹如世间的一把客尘,若是遇见,皆是尘缘。辩机已是译经大德,国众皆知,纵使活着也难以以“辩机”之名再续佛缘。可这并没有改变,佛陀是他毕生的向往。他虽活着,却犹如行尸一般,玄奘法师,辩机尊您为师,这曾是他一生之荣。我想,只有法师能是他黑暗中的启明之火。从今往后,辩机不管是继续佛缘,还是沉溺于红尘情爱,由他自行抉择!”我说。
“公主此言贫僧诧异,佛说一切诸法如梦如幻,无有实体,梦幻本空,悉无所有。辩机若留红尘,当与佛无缘,实为可惜啊!”玄奘暗叹。
听了玄奘的感慨,我悄然的反驳着:“佛陀也说,因缘聚合即生,因缘分散即灭,可是,若缘未灭,恐也难以四大皆空,顾此而失彼。佛陀慈悲,度化众生皆有佛性,既然心中有佛,何苦挣扎是留在尘世,亦或是庙宇?就算辩机此生都无法踏入佛门,那也无法改变佛陀是他一生所往。”
话音刚落,玄奘惊住了,不知是惊讶于我对佛法的贯通,还是惊讶于我这无法评判的对错。
“辩机只是未看清男、女色相,才会一时失足,贫僧曾为辩机向陛下求情,奈何陛下执念以深,对辩机更是杀之不足以平怒!”玄奘感叹。
也许,在玄奘的眼里,辩机是个难能可贵的佛教之苗,是他玄奘最得意的高徒。可对我来说,辩机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我爱的男人。
“也许,世人皆叹辩机不过是高阳公主的玩物,一个男欢女爱欲望的产物,没有人理解我们之间相互融合的灵魂。”我说。
“灵魂?”玄奘一颤,板着僵硬的脸,沉沉的叹了口气,“我想,以辩机的定力与悟性,定不会沉迷于男女色相!可既然深陷其中,想必是有缘由!”
玄奘一脸的惋惜,他轻闭双目,又是一声叹息。
“玄奘法师!”我用大唐的拜手之礼对其深深一拜,玄奘立即走上前手足无措,“佛性犹如水中月,可见却不可取,这恰如尘世男女之情,他人可见不可悟!就连佛陀都主张一切以心为本,那么辩机若想解脱,只需解脱自己的内心,望玄奘法师助辩机早日脱离苦果!”
这十年以来,佛经几乎成为我精神消遣的食粮,就连玄奘也连连慨叹:“无可否认,十七公主对佛经颇有见地。”玄奘思考了片刻,他目光远眺,“忏悔可以消除罪业,清楚污垢,可心若如幻化,依然驰骋六情,则需今世报前世之恩。如此!贫僧尽力而为!”
终于,我听到了玄奘的应允,只有玄奘才能影响辩机的内心,毕竟他们有着三年的师徒之情,他也曾是辩机最为敬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