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父拔了坟头草之后(235)
“师,师父……”
顾青越说,眼眶越是发烫:“可是师兄说,一切随你喜欢就好,不强求。后来你说你喜欢占星卜卦,喜欢灵术法阵,你就跟了我。当时谁知道呢,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
她潸然泪下:“要是我当年稍微狠点心,让你精研剑道,刻苦修行,何至于害你如此?是师父耽误了你,拖累了你。”
“师父你别这么说。”孙夷则很是慌乱,他紧紧握住顾青的左手,“别哭了,师父,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青摇摇头:“不会过去的。”
这辈子,所有的遗憾都将是遗憾,都不可能弥补了。
孙夷则轻声问着:“师父,你在外面这十年,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他一直没用询问顾青的遭遇,怕听到什么难言的过往,然而现在看来,这些难言之隐,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顾青现在的样子,就好像要将未说尽的话,全部向他言明,就像,交代后事那般。
孙夷则忐忑不安。
顾青却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拍了拍他的肩:“今天来商讨事宜的,大部分是师父和大师兄的旧识,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倚老卖老,给你难堪。你总归要承接临渊掌门之位,多与他们接触,不是坏事。”
孙夷则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但他念及顾青此时心情,仍是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嗯。”
顾青抹去颊上泪痕,转眼又是那个端庄的临渊长老了。
孙夷则在她垂眸那瞬间,微微皱了下眉头,继而,握了握拳。此刻的他发誓,无论如何,都会守住顾青,守住临渊。
还有,守住他的朋友们。
只是远在夜城的薛闻笛不得而知。
他昏死过去后,没有再清醒过来,一直静静地睡着,横雁就放在他枕边,原本清盈的剑光尽数退去,只剩下锋利无情的冷铁。
薛思不远不近地站在床边,沉默地注视着这张略显苍白的脸。一道若隐若现的链子自薛闻笛的手腕连接到他身上,并在这间幽静的天光未能照进的房间里,散出微弱清光。
薛思万分不解。
他与薛闻笛虽是结了契,可契约所现,应该是在心前,是一块印记,而不是一道灵气充沛的锁链。
这是什么?
薛思醒来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茫然地握着薛闻笛的手,第一个念头是这人不能死,第二个念头是,为什么他希望这人不要死。
作为魔君,被临渊戏弄,献祭失败,他理当愤怒,但此刻却异常平静。他甚至再度闭锁了夜城,下令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甚至,一直待在这个屋里,寸步未离。
薛思听着薛闻笛平稳的呼吸声,难以面对内心的喜悦。这个人,一剑砍断了他与聚魔池的联系,导致他差点丧失对夜城的掌控,好在多年修行,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他仍然能让复苏不久的魔族俯首称臣。
但是,如若正道攻伐,他不能保证能让族人全身而退。
“薛闻笛,你究竟想做什么?”薛思长叹,寂静的屋内不断回荡着他的声音,可是薛闻笛听不见,也无法回应。
薛思对聚魔池中的一切,尚有一丝印象。
他记得母亲很喜欢薛闻笛,似乎还对这人说了些什么。但现在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薛思终是败下阵来,走过去,俯下身,吻了吻薛闻笛的额头:“你快些醒来吧,本君喜欢你。我答应你,不让你为难,若是正道愿意与我谈判,我可以做些退让。”
他呢喃着,又吻了吻薛闻笛发凉的唇,总觉着,有一些苦涩。
薛思垂着眼帘,又改口道:“快些醒来吧,是我喜欢你。我不做这个魔君也可以,随你高兴。”
他不得不承认,薛闻笛平安无恙,比任何事都令他安心,令他欢喜。
躺在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下手指,隐隐地,应当是听见了。
窗外云雾涌动,夜城灯火漫天,黑袍之下,隐藏着各异的身形。唯一相似的,就是那一双双浅淡的流光金瞳。
文恪自然也发觉了夜城的变化。
他虽然远在岁寒峰,多有不便,但那方观景台却是一处绝佳的观星卜卦之所。他于那处,推演出了此刻的天下大势,就也得知了聚魔池之变。他忧心忡忡,念着要不要说服曹若愚带上傅及一并回到临渊,毕竟此处只有他们二人,大有寡不敌众的风险。
可他刚到门口,曹若愚却大嚷着冲了出来,见到他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抱住,哆哆嗦嗦说着:“文,文长老,有,有鬼!”
“有鬼?”文恪陷入沉思,这岁寒峰是一块风水宝地,阳气旺盛,方圆百里都不见一处荒坟,怎么会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