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开春,他计划要开始给小徒弟讲讲历史典籍与兵法谋略了。
萧慎抿了抿唇,抬眼看向先生,异常严肃地保证道:“从今往后,我会听先生的话,专心于学业,不给先生惹任何麻烦。”
小少年眼神发亮地注视着他,认真说自己会乖乖听话,身后仿佛有一条小尾巴冒了出来,正讨好地摇晃着。
沈青琢的心倏然软了一下,觉着他的小徒弟,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奶呼呼的小狗狗。
原来只要教得好,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反派暴君,幼年时期也可以这样软萌可爱。
心随意动,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与最初的抗拒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小徒弟几乎是下意识挪动脚步,绕过桌子朝他走过来。
沈青琢抬手,捏了捏日渐饱满的小脸蛋,“看你表现,先生再决定相不相信你的保证。”
萧慎小脸一本正经:“先生信我。”
沈青琢哑然失笑,忍不住捏住小孩儿两边脸颊挤了挤,幼嫩的脸颊肉嘟出指缝,又饶有兴趣地弹了两下。
放在一个月前,他敢这样蹂.躏小狼崽子的脸,虎口估计早就又挨上一口了。
可眼下,手心里的小徒弟要多乖有多乖,明亮的眼神澄澈无辜地望着他,叫他心软。
沈青琢捏够了,松开指尖,“好了,现在来说说,晚膳时为什么不高兴?”
萧慎眨了眨眼睫:“没有不高兴。”
沈青琢微一扬眉:“小德子好心给你送晚膳,你反而将人给撵出去了,还说没不高兴?”
“我——”萧慎一时语塞,下意识垂下了眼帘。
“觉得一个人过除夕没意思?”沈青琢猜测道。
“是。”萧慎抬眼,面上显出失落的神色,“今日一早,母妃又打了我。”
沈青琢心下一紧:“受伤了没?”
前段时间赵贵妃发疯要掐死儿子,小徒弟脖子上的淤青数日后才渐渐消散。
萧慎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早上他还手了,在母妃扑过来打他时,一把将母妃推倒在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还手,他的母妃倒在地上,嘴里不清不楚地咒骂着,但眼神里却分明透出了一丝害怕。
那一刻,他面无表情地想,原来就算是疯了的人,也懂得欺软怕硬啊。
“那就好。”沈青琢明显松了一口气,突发奇想道,“乖徒弟,你想看焰火吗?”
他听小德子说,宫中每年除夕之日都会放烟花,辞旧迎新,热闹得很。
“焰火?”萧慎眼前一亮,转瞬间又重新黯淡下去,“冷宫里看不见焰火。”
每年除夕,他都会躺在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砰砰”声响,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漫天焰火的样子,却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先生自有妙计。”沈青琢神秘一笑,拉着小徒弟的手腕,“跟我走。”
微凉的指腹搭在手腕的皮肤上,萧慎不禁愣了愣神。
片刻后,唇畔泄露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他顺从地跟在先生身后走出偏殿。
***
小德子站在长梯底下,双手牢牢扶着木梯,目光中充满了紧张和担忧:“慢些慢些……公子您慢些!”
“没事的,你家公子身手矫健着呢。”沈青琢单手拎着一小坛酒,踏着木梯一阶一阶往上爬,最终顺利登上了屋顶。
他转身笑道:“来吧,小徒弟。”
屋顶下,萧慎仰着脸,和高高在上的先生对视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攀上了木梯。
他人小,速度更快。快登到顶时,沈青琢伸出手,握过冰凉的小手,将小徒弟一把拉了上去。
“这里视野很好,保准你能看见焰火。”沈青琢撩开锦袍,随意坐在青瓦上,微微后仰,用胳膊肘撑着身体。
萧慎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了下去。
今夜晴空万里,星月交辉,是个赏月的好日子。
登高望远,沈青琢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心情最放松的一刻。
他单手撬开坛口,仰头喝了一口酒,又举起酒坛遥敬明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4]
萧慎转过脸,目光不经意地落在白皙秀颀的脖颈上,轻声问道:“先生,酒好喝吗?”
沈青琢轻笑一声:“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5]
萧慎似懂非懂,好奇的眼神又移到了酒坛子上。
“怎么,你也想尝尝?”沈青琢察觉到他的视线,笑意加深,随手将酒坛子递给小徒弟。
萧慎不疑有他,接过酒坛子,便学着先生的姿势仰头喝了一口。
“咳咳……”烈酒入喉,犹如一把点燃的火焰,瞬间自喉管一路气势汹汹地烧至胸口,萧慎被呛得猛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