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导演许佳夕”这个身份完成了最后的道别，他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那个男演员自然而富有灵气的眼睛里。

是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与印象中的那双眼睛重叠到一起，那一瞬间分不清在镜头前面的是小凡还是余朝。

许佳夕没想到他还记得，十年前在那个昏暗的电影院里，那双令他最后一次产生要拍电影的念头的眼睛。

“许导，这段剪掉别播。”

“嗯？”

许佳夕不解，想从余朝脸上找出为什么，他却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路哥你别抢人家主持人的活来干了，好好演你的戏吧。”余朝又恢复了笑容，落寞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后面的拍摄余朝明显沉默了不少，全靠田刚和路雨在带气氛。那些时不时cue一下导演的幼稚戏码也没有上演，安安份份地，让许佳夕舒了口气。

后来的拍摄很顺利。

按照既定的策划案，今日还要拍一个特别版的《寻你》父子重逢小片段，算作对影迷念念不忘的一个交待。之前已经和欧导协商好，由欧导亲自执导。

然而今天欧导却突然说他不拍了。

“《寻你》十年前就已经真正拍完了，所有的脉络都是完整的，这个圆满结局只是一个小剧场，纯粹是为了满足影迷的愿望。我再三思考，觉得不应该由我来拍了，因为他是不一样的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可以有，我可以作为一个顾问，但我觉得我不应该亲自导了。”

“欧导你这也忒突然了？不都安排好了吗？”大家还没说话，监制先开口了：“你不导，这节骨眼急急忙忙地让我们找谁导啊？”

欧导眼睛晃晃悠悠地在场转了一圈，突然停在许佳夕身上。

“我看小许就不错。”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许佳夕。

“？”许佳夕作为一个代班导演只负责按策划做好分内事，决策什么完全说不上话，旁边的人推推他，他才从电脑中抬起头。

“小许，昨天介绍的时候我才想起，我看过你拍的电影。”

许佳夕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写满震惊，“我的......电影？”

许佳夕拍的电影？他不是说他最擅长拍养猪么？余朝的惊讶不亚于许佳夕。

“你大学时拍的微电影《田螺》拿了当年的金乌大学生微电影节金奖，我是评委之一。”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金乌大学生微电影节是我国优秀电影导演的摇篮，从那儿出来的个个都是圈中的中流砥柱。

有这履历，还来省台农业频道当个小小的编导？

“《田螺》拍得很有灵气，我印象很深刻。”欧导似是叹了一口气，“我一直等着看你拍的正式电影，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看到。”

竟然让欧导这种级别的导演说出“等着看”这种评价？欧导连续用平淡的语气放出了3个大杀伤力炸弹，在众人心里炸起剧烈的波涛。

波涛中心的当事人却只在最初表现出震惊，很快又恢复了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谢谢欧导。”许佳夕语气平静，只是手中握着的笔怎么也画不出一行直线，“那些都是过去了，我已经很多年没碰过电影了。恐怕让欧导失望了。”

“哦，是吗？”欧导脸色如常，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试试吧，我在旁边看着，正好挂个顾问的名。”

“欧导我......”

“欧导说得对！我支持欧导！”余朝打断了许佳夕，对他眨了眨眼，“许导，你要相信欧导的眼光，更要相信你自己。”

“......”

“既然这样，那就赶紧开工，干完放饭了喂！”路雨也应和道。

原版导演和主演都说没问题，谁还敢说什么。

行也得上，不行也得上了。

许佳夕被摁在导演椅上，这么多年来冠上“导演许佳夕”的头衔披挂上阵，是第一次。

第5章

这么多年来冠上“导演许佳夕”的头衔披挂上阵，是第一次。

上一辈子拍了很多戏，都挂上别人的名字。他不是一个外援，也不是一个旁观者。

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电影，只拍一个20秒不到的镜头，就图一乐呵，但是导演那一栏会写上“许佳夕”。

余朝已经做好《寻你》当年的妆发。当年在电影院看到的那个年轻的男演员仿佛就站在面前，一点也没变。

他向许佳夕伸出手。

“许导，待会请多多关照。”

这次，在许佳夕面前的是化好妆的演员，不是栏目主持人，也不是养猪场老板。

他的身份也不是一个外援，也不是一个旁观者，是一个导演。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在他与“导演许佳夕”告别前，最后一次产生拍戏的冲动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