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酒(142)
他终于明白了他的便宜师父,明白了布衣派。
纵然布衣、纵然苦旅、纵然漂泊,但总有蓬勃无畏的人,为了信仰和自由翻天覆地,矢志不渝。
蒋溪自与伏默告别后,便一路北上,风尘仆仆地赶来京都。
他已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越是接近目标,便越是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有人卧薪尝胆,有人妄自菲薄。
这日,陈度宗破天荒地上了朝。他不问政事的这些年,阳王一直做为摄政王辅政。
陈度宗从不怕阳王密谋篡权,因为在他眼里,他早已修成大业,世间再无人能耐他何。他玩转着苍生的生死,毫无忌惮,这大千江山在他眼里,也不过是索取奇资的工具。
一众大臣皆俯首跪地,如筛糠般颤抖着叩头。恐慌的样子,像极了那些散飞的魂魄在破灭前,无谓地挣扎。
害怕、恐慌又有什么力量?
要么灭亡,要么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灭亡。陈度宗看着自己黝黑的指间,苦笑着。
他成功了,他不仅拥有无上的地位,还拥有不死之身,遥不可及的星被他摘下,曾奉在神坛的密阳法典被他踩在脚底,他无所不能,无往不摧。
可是,他幸福了吗?他想要的从来都是一屋二人三餐四季,他只想要自己的小幸福。
而他从小就被架在了斗争中,裹进权势中,他想要权力又唾弃着权力。
阳王陪着笑,看不出慌张:“吾皇威武,乃百官之福,我大陈之幸。”
陈度宗看着这个弟弟,心下以为他比自己更适合当个皇帝。
阴错总是带来阳差,他想,如果换个位置,大义与小爱许会两全。
陈度宗本想听下如今大陈的政治民生情况,哪怕他也不在意,偶尔装下样子也别有趣味。但是看着满堂颤颤巍巍惊悚的大臣们,那点兴致也登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罢了。”陈度宗摇了摇头,朝阳王道:“阳弟,都你来安排吧,朕累了。”
阳王依旧宠辱不惊,俯首称臣:“臣谨遵圣旨。”
一众大臣皆暗暗地送了口气,陈度宗多年的荒业与肆意,俨然已经消磨掉了臣子的忠心赤胆,连年征战、民不聊生的背后,是皇帝极度的自私与狭隘。
他不幸福,便想要天下陪葬。
待陈度宗退朝,阳王例行惯例地统筹安排,并将决策递交给杜岱检阅,要说这世间只有一人陈度宗能全心信任,唯有杜岱而无他。
这也是他当撒手皇帝恣意妄为又不担心江山易主的原因之一。因为有人,一直在为他鞠躬尽瘁、遮风挡雨。
阳王前脚回到阳王府,后脚便有管家来同传杜岱到了。
波澜不惊如阳王,也是一怔,不知此人前来何意。
故人
无云世界秋三五,共看蟾盘上海涯。
又是一年中秋月圆,金陵姚府。
“童儿,我看你大嫂最近常常来看舒衡,对衡儿甚是喜爱。但是多少有点儿过头,她跟你大哥成亲多年,怎么还没有一儿半女?”白青蹲着帮姚童整理着裙摆,嘟嘟囔囔的。
香香软软白白嫩嫩的舒衡正在躺在床上撅着小嘴儿睡得香甜,时不时亲亲自己馒头般的小手,也不知在做着什么美梦。
姚童的喜爱溢出眼帘:“就是看衡儿喜欢得紧罢了。大哥对她,也不甚上心吧。”
“不喜欢她,你哥为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也不纳妾?”白青站了起来,喜盈盈道:“我帮娘子画眉吧。”
“所谓沉沉午后闲无事,且向张生学画眉。”
姚童面露嫌弃:“肚子里三两墨水,非要抖一抖。”
白青:“那是,我可是读书的好材料。”
姚童无语凝噎:“上次吵架谁把“亵渎”说成了“完渎”?我不给你吃肘子就是“完渎”我们的感情?”
白青不服:“你爱我就该给我吃肘子!唯有肘子可以检验我们爱情的纯度!”
姚童不想听他胡搅蛮缠,直接给了白青一肘子。
白青被打得舒坦,粘粘乎乎地撒娇叫嚷着要给姚童画眉。
“为你画眉,逍遥自在。”
姚童拗不过他:“那你浅浅画,不要辣手无情。”
白青喜不自胜,拿起螺子黛一脸虔诚地张牙舞爪起来。
这一副滑稽又温馨的景象,落在门口的悦馨眼中,甚是刺眼。
他的夫君姚衍,别说为他画眉,连正眼看他也没几次。
姚童喜笑颜开,无意中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大嫂。
“大嫂!怎么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啊?”姚童握住了白青的手,示意他停下。
小两口十分默契地收敛起粘糊糊地爱意,招呼起大嫂越馨。
说来也怪,这大嫂,夫妻俩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甚是眼熟,可是要说出来的话,又感觉缺了些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