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玖觉得好玩，停下梳头的动作，用手指专门拨弄那调皮的小卷发，玩儿得乐此不疲。

顾霖感觉头顶的动作停了，唯独后脑有点痒痒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南宝，你还在吗？”

“噗哈哈哈哈，顾霖你知道你自己有点自然卷吗？”慕南玖笑得开心，又拿起小梳子给他顺毛。

自然卷……记忆中的那个男人，也是自然卷。

慕南玖看顾霖沉默了，揉揉他的头问：“怎么啦？”

慕南玖打开吹风机开始给他吹头发，静静等待他的回复。

吹风机的声音呼呼作响，慕南玖轻柔地撩起他一层乌黑的短发，吹干里一层，轻轻开口：“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啦，闭上眼好好享受南宝牌吹头服务吧！”

顾霖的头发浓密乌黑，乖乖巧巧地在慕南玖手中飞舞，原先那一撮小毛发，此时也服服帖帖地垂下，整个看着给人一种听话的感觉，当然，只限于在南宝眼里。

慕南玖给顾霖的头发吹干，顺手再薅了两下，只觉得软软的真舒服。她放下吹风机，小手抚上顾霖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给他缓解回忆中的痛苦。

“我的自然卷是遗传。”顾霖突然开口。

慕南玖一惊，倒不是因为顾霖突然的发声，而是因为，他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他的家人，就算上一世她因好奇而死缠烂打地问，他也只是淡淡地笑说现在还不行。

“嗯。”慕南玖温柔地答复，手移到他的肩膀轻轻捏了一下，告诉他，她在。

“遗传的是我爸。”或许是提到了什么禁区，顾霖的眼睛倏地睁开，又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顾霖握住慕南玖的手，轻柔的语调里透着颤抖，微微使劲的手体现出他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的脆弱。

顾霖突然站起身，将慕南玖拦腰抱起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将大灯关闭开成床头灯，替南宝把书包收拾妥当后，他斜倚在床头，揽住眼睛挣得大大的小人儿。

“南宝，不久前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今天就让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好吗？”顾霖的语气小心翼翼。

慕南玖的头在顾霖的胸口轻轻蹭了蹭，一手回抱住他，一手挤进男人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用肢体告诉他她愿意听，也给他讲出来的勇气。

“这些事是我妈之前告诉我的。我们家……从来都不正常。太过久远的我就先不说，但从我记事起，就看见我爷爷对我奶奶的方式很奇怪。奶奶是童养媳，爷爷很爱奶奶，在那个时代，女性就不被允许拥有自由，我的爷爷更是如此，他把我奶奶关在房子里，只有他在的时候才会允许奶奶出门走走，他还必须要在身边……”

慕南玖在他的描述中突然感到一丝熟悉，但她没动弹，只是听着顾霖继续往下讲。

“后来，我奶奶怀了我爸，我爷爷一开始很开心，因为奶奶终于和他在世界上有了羁绊，但我爸被生下来后，爷爷就对他憎恶，因为奶奶的爱全部转移到了我爸身上。

爷爷很生气，动辄就打我爸，奶奶心疼他上去护，爷爷就把奶奶关到房间，打我爸打得更凶。我爸本身就遗传了这病态的占有欲，再加上小时候耳濡目染了爷爷的做法，所以他重复了我爷爷的那一套。”顾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胸前一片濡湿——他的南宝在哭！

慕南玖从顾霖的胸口抬起头，眼睛里泪汪汪的，“他打你了，是吗？”

顾霖愣住。他没想到南宝的关注点是这个。

慕南玖又埋进他的胸怀，号啕大哭：“他为什么要打你啊！你这么好！一定很疼对不对！”

顾霖看着慕南玖哭到“肝胆俱裂”，担心她哭抽过去，拍拍她的背安慰：“我没事的，而且现在我很幸运，遇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南宝。”

慕南玖抽抽鼻子，傲娇道：“那当然！”但她随后担忧到：“那你妈妈……”

顾霖看着南宝，摸摸她的头继续道：“我妈不是我奶奶。她被我爸关起来后不哭不闹也不替我求情，因为她知道那样没用，所以我妈选择的方式很极端——自残。

我爸打我的时候，她会在锁起来的房间制造大动静吸引我爸过去。有一次我跟过去，看见我妈手腕上的鲜血直流，我爸手忙脚乱地替她包扎并去医院，我也就一次次在我妈的流血的代价下逃过我爸的毒打。

但我爸不傻，他知道我妈也很爱他，不会因为对生活失去希望而总是自残。他知道后没有再折磨我——他杀了我妈。”讲到这儿，似乎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躁，顾霖的眼眸变得血红，狠狠抱着慕南玖以让自己清醒。

良久，顾霖才平静下来，缓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