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好养徒弟有错吗(89)
她虽然是李家买来的童养媳,却是李恪心中认定的首辅夫人。
如今青梅尤在枝头,故人心已变,又或者说从未属于过他。
李恪唇边的笑有些凄凉,他看着晏宁的面容,自嘲道:“你看,连你额头上为我受的伤,唯一属于我的痕迹都没有了。”
他想,她做了修士,不仅青春永驻,连伤疤都复原如初。
这是好事,他该恭贺她,然而话到嘴边,一向舌灿莲花的李大人也只吐出两个字:“罢了。”
是他妄想平山海。
青年的神情有些落寞,晏宁看着他腕间的桃木佛珠,想起了许多旧事,这手串是李公子的亡母留给他的遗物,曾被他嫡姐抢去。
也是这只苍白瘦弱的手,曾经给晏宁打开李宅后门,让她和哥哥得以离开,回到晏家。
李恪以为他的小童养媳逃离了虎口,却不知道,等着晏宁的是谢不臣那么大个火坑。
倘若李恪知道,一定不会放她走。
可是没有倘若,命运半点不由人,就如李恪,他从小的心愿是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能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然而事与愿违,他身子骨弱,只能做个执笔的文臣。
即便在春日,也畏惧余寒,要披轻裘,一年四季只能饮热茶。
他百感交集,轻咳起来。
晏宁忙从芥子囊里取出丹药,伸手递过去道:“能治病的。”
身后的随从护犊子似地挡在李恪身前:“谁知道是不是毒药?”
“退下。”李恪轻喝,伸手接过丹药服下,颔首道:“多谢。”
晏宁摇摇头:“抱歉。”
她没法履行幼年的承诺。
修士的丹药对凡人有奇效,李恪已经好了许多,他自知不能强求,拱手道:“今日已晚,改日再请姑娘来李府相叙,顺便见一见当年欺辱你的人。”
他指的是嫡姐李静。
晏宁十岁前挨的打骂全来自于她,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当然要过去看看,以牙还牙。
她也并不接受道歉。
就好比谢不臣,一定要让他跟她一样痛才算道歉。
晏宁辞别了李公子,她今日是瞒着谢琊出来的,想求他们之间的姻缘,她虽然不信这个,却和红鸾星动的女子一样不能免俗。
待她走后,李恪独自去了后山,这一次却没有再采摘青梅。
随从不解道:“公子?”
李恪撑伞,挡住被风雨击打的一支青梅,淡声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勉强?”
他以手抵唇,轻咳道:“我这具身体,活该求而不得。”
他不会勉强晏宁。
也不会再娶其他女子。
他殚精竭虑,功绩全在纸笔,至于后人说他是忠是奸,那都是身后事,能再见儿时的故友一面,知道她过得好,就已足够。
李恪转身,伞留在了梅林,随从撑开另一柄伞跟上,他的公子虽然羸弱,却是半壁江山的脊梁。
脊梁终会倒下,但立身立命时永不会弯曲,纵然折腰,只为万民。
*
周氏茶楼,晏宁已喝完一盏龙井,谢琊还没有回来。
她偷跑去寺庙,连借口都编好了,没想到祖师爷也瞒着她外出。晏宁直觉是有要紧的事,她心绪难宁,拿来纸笔抄写上林赋。
抄那句“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晏宁最近在练瘦金体,她的字圆润有余不够锋利,就想练字养心,让自己更加杀伐果断。
写着写着黄昏已至,晏宁正要点灯时,谢琊已出现在她身后,他扶袖亮起纱灯,去瞧宣纸上的字迹,比他写得漂亮多了。
谢琊叹息一声。
晏宁捉住他的手:“我教你?”她正要抬笔,发现墨已干,只好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勾勒笔锋。
写的是谢琊的名字。
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晏宁就算不执笔也比谢琊那手i狗爬的字好看,人无完人,就连天才也有短板。
换了墨后,谢琊从身后环着晏宁,握着她的手写下她的名字,这是他所有字迹里最能看的两个。
晏宁弯了弯唇角:“去哪了?”
谢琊没有瞒她:“李家。”
“去看了那个关在李宅的疯妇,她欺辱过你,我本想替你讨回来。”
晏宁猜到是李公子的嫡姐李静,她回眸道:“然后呢?”
谢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心,“有人已经替你讨过了。”
李恪从软禁嫡姐那日起,就没让这个女人见过室外的太阳。
李静不止疯了,还有满身怨气,这些怨气冲天,是滋养魔修的好东西,谢琊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没有点破,反而隔岸观火,等着魔修的进一步动作。
晏宁听后,说:“这可不像你。”祖师爷应该逢乱必出,济世救民。
谢琊笑了笑:“我又不是第一次破例,她待你不好,我为何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