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秋并不惧怕扶玉阙的毒烟。
绛灵幽草当年生有灵智时, 只有两岁幼童心智, 总是摇头晃叶吵着闹着要喝水。
扶玉阙成天都在角落里研究毒性, 被他吵得烦了就将洗完叶子不知道往哪倒的水给扶玉秋。
——毕竟毒草浸过水也有剧毒,随便泼在地上, 那块地肯定许多年都寸草不生。
扶玉秋打小就爱喝水, 哪怕是洗毒叶子的水也喝得津津有味。
扶玉阙的一道毒烟能毒倒一堆化神期修士,但从小喝扶玉阙毒草泡水长大的扶玉秋却置若罔闻, 见到毒烟还习惯了往前跑。
只是跑到一半, 扶玉秋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 我只是幽草的身体不怕他的毒烟,可我现在……”
是鸟啊!
扶玉秋惊得冷汗都下来了, 一瞬的时间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最挚爱的兄弟重生还魂、还未相认便被他亲手毒杀”“毒草扼腕不已,伤心欲绝”“惨绝人寰, 造化弄人!”等等凄惨的可怕幻想。
只是在毒烟彻底将他吞没前的一刹那, 扶玉秋脚踝突然传来一股炽热温度,腾地一声,脚踝上戴着的金珠烧起一道凤凰火, 气势汹汹地把扶玉秋包裹住。
周围要人命的毒烟被隔绝在外, 甚至被焚烧得冒出更浓的黑雾。
——凤凰火没有伤到扶玉秋分毫。
扶玉秋惊魂未定, 诧异看着凤凰火燃烧后, 倏地钻回脚踝金珠中。
之前凤凰送他这颗金珠时, 扶玉秋只觉得好看、能勉强当鞋子来护住脚不被磕着碰着,可没曾想,这小小的一簇火苗,竟然连扶玉阙的毒烟都能烧着。
扶玉秋诧异不已,正要回头看凤凰,突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力量迎面而来,一直冰冷的手狠狠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掼在旁边布满苔藓的石壁上。
扶玉秋当即咳了一声。
那只手指甲上全是中毒似的的乌紫,指尖尖利,好像随意一动就能将扶玉秋纤细的脖子扭断。
扶玉阙森森逼近他,冷冷看着那张苍白的脸。
扶玉秋使劲扒住他的手腕:“你!你疯了?!”
扶玉阙不说话,依然像是发疯的厉鬼,诡异地看着他。
扶玉秋以为他没认出来自己,忙解释道:“我是玉秋啊!”
扶玉阙终于开口:“去哪了?”
他依然惜字如金,扶玉秋听出来他的意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真是疯了?认出来我来还要掐我?!起开!”
扶玉阙不肯松,反而力道加重了些,逼问道:“哪。”
扶玉秋一愣,也没时间同他置气,诧异道:“你没感觉到我魂飞魄散?”
扶玉阙冷冷道:“有,但哪?”
这么多年过去,扶玉阙这把一句话简成几个字的说话方式竟然还没被人打死?
扶玉秋彻底服了,知道他想问“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只好先回答他:“魂飞魄散了,最近才醒过来。”
扶玉阙的手微微松了些。
此时,那浓密的毒烟已被扶玉阙缓缓吸纳回内府,周围视野逐渐清晰。
扶玉阙幽深无神的眸瞳瞥了一眼,瞳孔剧缩。
就在被浓烟遮挡的地方,有无数星星点点的凤凰火密密麻麻悬在半空,每一簇好似都有神智,睁着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铺天盖地,火焰织成浓密的火网,将扶玉秋团团围住。
若是方才扶玉阙当真抱着用毒烟将扶玉秋毒杀的心思,此时这些火怕是已将他烧成灰烬。
扶玉阙眸子微沉,将按着扶玉秋肩膀的手收了回来。
扶玉秋捂着脖子没好气道:“烦死了,早知道不来找你——你在看什么?”
瞧见扶玉阙在看他头顶,扶玉秋也疑惑地抬头望去。
成千上万簇的凤凰火瞬间熄灭。
扶玉秋看了空无一物的头顶:“什么东西?”
扶玉阙将视线收回,冷冷落在不远处好似凭空出现的男人身上。
扶玉秋最烦扶玉阙这不会好好说话的臭脾气,但又不好直接骂,只好跟着他的视线看来看去。
扶玉阙和凤殃面无表情对视。
扶玉秋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突然有种“带贫苦道侣回家见父母”的心虚感。
“看什么呢。”扶玉秋故意挥了挥手,引回扶玉阙的注意力,“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
话没说完,扶玉阙突然一伸手,扣住扶玉秋的肩膀将他死死抱在怀里。
扶玉秋一怔。
他是个心软好哄的性子,被这样一抱顿时原谅扶玉阙一见面就用毒烟毒他的事。
扶玉秋伸出手回抱住扶玉阙,嗅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突然有种奔波万里终于到家的疲惫和满足感。
一刹那,被人哄骗致死的痛苦、在九重天吃尽苦头的憋屈,和下界被追杀的烦躁,悉数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