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是你(61)
朝奉接过来,一一打量了,饶是干这行见多识广,像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是不常见的,越发觉得面前三个人的组合很是怪异。
不等朝奉开口询问,夏和易未语泪先流,哀哀戚戚地像憋狠了诉苦一般开了口,随后的话像泄了洪的水,苦痛拦都拦不住,“不瞒您说,妾的丈夫原是个秀才,虽说几年了都不曾中举,靠在县城里教有钱人家的公子开蒙,我们小夫妻日子虽过得清贫些,倒也平淡快乐。只可惜一年前妾怀了身子,家里不宽裕,夫君就想着进京城碰碰运气,说不准能到哪户大官家做个西席先生,我们娘儿俩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谁知道……谁知道,一去就没有动静,前几日一封休书回来,说是京里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瞧中了他,他竟是要休了我!”
朝奉从四尺台上看过来,目含同情。
夏和易装得更加起劲儿了,“我把哥儿托付给乡邻照顾,凑了盘缠上京,老天有眼,竟让我在大街上撞见了他们,可是那负心汉避着我,那家小姐也不是个讲道理的,随手摘了身上的首饰就打发妾,说是要买断我们夫妻过去几年的夫妻恩情。我……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来时借的盘缠要还,将来还要养大哥儿,碰上这样没良心的人,妾也认了,当了银子回乡,才好——”
“行了行了!”秋红凶狠瞪起眼,像是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们家姑娘好心布施于你,倒还落你一通埋怨了。昨儿你当着我们家姑娘应下的话,可是忘了?”
春翠就一句词儿,努力狠狠“哼”了声,“当了东西,就别再缠着我们家姑爷了,听到没有?”
夏和易突然不受控地挣脱俩人,往前一扑扒拉上台面,最初只是低低抽泣,后来撕心裂肺地痛嚎起来,“三郎!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哪!你丢我们孤儿寡母的,将来日子该怎么过啊!我生了你的哥儿啊!三郎,你不要我们娘儿俩了!”
春翠和秋红凶神恶煞地上前来抓她,朝奉不紧不慢地打着圆场,场面一度混乱失控。
夏和易完全沉浸进去了,嚎得正欢腾呢,突然听见楼上“啪”的一声,听着像是折扇重重拍在桌面上的声音,然后噼里啪啦一连串动静,倒椅子推桌子的,听声儿还不小,木楼梯被踩得吱嘎声和咚咚声并起,最后更是重而闷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愤怒摔了后门而去。
店堂的人都惊呆了。
夏和易先回过神来,疑惑地抬手往空气里薅了俩爪子,问朝奉:“您这铺子里,闹耗子呢?”
朝奉尴尬地呵呵笑,说:“正是,叫客人见笑了。”
听了说闹耗子,娇主和刁奴霎时间不约而同往店堂空荡荡的中心一缩,仨人瑟瑟发抖地凑在一起。夏和易声儿都颤了,勉强维持住平静,“不赶快遣人抓了去?”
朝奉回头张望了好几眼,不知道上面那位是怎么了,虽然不晓得具体名号,但既然能差遣动东家郡王爷的,必定来头不小,心思一乱,胡乱敷衍道:“客有所不知,印子铺专供号神,等闲抓不得,您这话可别再说了。”
号神?耗神?
耗子偷油偷粮的,谁家不是喊打喊杀的,还能有供耗子神的?
大千世界百杂碎,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夏和易一下来了好奇心,探长了好奇的脖子,“哎?为什么供这个啊?”
朝奉顿了顿,狐疑地望过来。
夏和易心道不好,听着新鲜的,一时好奇得过了度,怕要遭怀疑了,连忙收敛起兴奋的神色,继续埋下脑袋持续发抖,“在我们乡里,家里出了耗子,都是要即刻逮了去的,不晓得城里规矩,请您勿怪,勿怪……”
横竖两边儿都各自有要遮掩的,盖着布糊弄来糊弄去,各方蒙事儿,待到最终出铺子大门,夏和易还是拿到了不错的价钱。
猫回马车里数了数票子,春翠兴奋得直哆嗦,“姑娘,咱们是不是赚了?”
夏和易眼里的亮光摇曳几下,熄灭了,幽幽叹了口气,“没赚。但凡进了印子铺,能当到原本的一半价,都算是赚大了。再是利用了朝奉的同情心,他们到底还是商人,算起来,这价还是略亏了些。”
泼凉水似的地一思忖,原本的高兴劲儿渐次歇了。
春翠讷讷叹道:“要是这趟能带着地契走就好了,姑娘手里的地产铺子,就是干吃赁钱也够吃一辈子了。”
秋红摆脑袋说不行,“那些可是都登了册入了账的,可别害姑娘走半道上被抓回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所以暂时还是只能靠典当物品凑生计。
夏和易摇摇头,将当票和银票子都小心收起来,“本来该货比三家再出手的,可惜离王爷出发还剩四日,实在来不及了,眼下先能凑多少凑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