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越攥了攥手,他眼底仍带着希冀。
“我会一直听您的话,您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母亲没说话。
她只是一点一点,缓慢地拽回了他掌心的衣角。
不知何时,天忽然落下了大雨。本是晴好的盛夏,却暴雨骤降。
车子毫不留情地离开。
雨水重重地砸在地上,陆司越恍神了几秒。
蓦地,他迈起步子往前跑,拼命地追在车子后面。
他跑得很快,不知道追了多远的路。当他摔倒在地上时,车子也没有停下。
最后,陆司越孤零零地站在雨里,看着车子远离的方向。
他的母亲走了,带着他的哥哥。
连他的母亲都抛弃了他,以后他该怎么办?
从那一天起,陆司越的世界崩塌了。
陆司越开始讨厌雨天,他讨厌任何潮湿阴暗的天气,因为只要想到那一天,他心口就会漫上附骨的刺痛。
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司越?司越?”
队友的声音响起,唤回了陆司越的思绪。
陆司越睁开眼,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队友担忧地看着陆司越:“我们马上就要上台了,你没事吧?”
陆司越极力控制情绪,很快,他恢复了无所谓的样子:“当然。”
彼岸之枪乐队站在升降台上。
升降台一点一点往上升,他们还未露脸,外面已经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和尖叫。
升降台抵达的那一刻,陆司越在欢呼声中,抬起乖张而不驯的脸。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薄唇抵着话筒,又低又磁的嗓音落下。
“你们准备好了吗?”
现场一下子沸腾了,气氛瞬间被点燃,这场万众期待的演唱会已经进行到尾声。
时间缓缓流逝,现在还剩下最后一首歌。
陆司越仰着头望向上方。
黑色的话筒垂落在他的身侧,他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着,喉结在灯光下勾出锋利的轮廓。
汗水淌过陆司越的眼角,那一瞬,仿佛有冷水倾覆。
炫目的灯光,冰凉的汗水。这一刻,陆司越有种眩晕的失真感。
像是那一年的盛夏,有暴雨骤降。
那些极力压下的情绪,忽地向陆司越重重压来。
他心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蓦地,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万分。
陆司越怔怔地望着台下。
台下的灯牌连成了一片灯海,耀眼到炫目。粉丝们的唇一张一合,明明他们在说话,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见。
陆司越耳膜有些闷闷的,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纸。
他好像听不到声音了。
陆司越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他握着话筒的手却微微颤抖着。
刚才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的世界依旧死寂。
他明明清醒地站在舞台上,但是,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像是被刀磨过,钝钝得生疼。
陆司越忽然明白了,这一瞬间的耳鸣,和记忆里的那个雨天有关。
他以为他早就已经释怀了。
可是原来,那个阴影一直跟随着他,如影随形。
不知何时,少年时期暗藏的玻璃碎片就会轰然向他坠落,戳破他顽劣的假象。
音乐声响起,陆司越却始终没有开口唱歌。
他回头,看到了队友们担忧的目光。
杭以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走过来打圆场:“不好意思,设备出现了一些问题,请稍等一下……”
陆司越感激地看了杭以声一眼,他默默地走下台。
来到室外,陆司越消失的听觉逐渐回笼。他眨了眨眼,却只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声,和暴雨重重砸下的声响。
陆司越漫无目的地走着,当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他走到了体育馆外面。
这时,一辆黑色迈巴赫破开雨幕,在他面前驶过。
陆司越瞳仁微微睁大,他看到了车窗里的那个人,小脸雪白,神情傲然。
姜姒。
陆司越忽然想起,姜姒今天要看话剧,剧院就在体育馆附近。他想也不想,迈着步子跑到雨里。
雨落得很大,一瞬他全身皆是雨水。
恍惚间,陆司越像是跑进了当年的那场旧梦里。
相同的暴雨骤降,相同的车子驶离。
记忆中的场景,在他眼前重演。
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脆弱无助的孩子。
这么多年来,陆司越一直被困在那个凄惶的旧梦里。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让陆家的车子离开。
这辈子,他从未跑过这样漫长的路,他却像感觉不到疲倦一样,执着地追着车子。
仿佛他这样做,就能弥补当年的缺憾。
陆司越喊着姜姒的名字,声音落在风声雨声里。
“姜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