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珵看了看皇帝,大概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双手拱了拱就要放下。但是当看到回视过来的皇帝年纪轻轻稳如泰山,那拱起的双手便又停了会儿才放下。“敢问这位公子是?”
“噢,这是黄公子。”从前宁珵虽住在庆云侯府,皇帝也去过侯府多回,但即便如此,距离面见皇帝也还是隔着许多规矩以及成群的侍卫,除非皇帝传见,否则他是没资格得见天颜的。赵素从善如流报了化名,只好寒暄两句:“表哥今日也出来游玩?”
“正好休沐,我便与几位同僚出来了。好久没见你,你在宫中当差如何?可还习惯?”
宁珵也朝皇帝拱了拱手,但对方并没有瞧他,他就再看了他一眼。
皇帝好像就是真的没看见,一派从容自若,菜上来了,他先举著给赵素夹了一筷子鱼肉,还细心地剔了刺。
“我好着呢,每日事又不多,也不累。”
听了赵素的回答,宁珵从皇帝筷头上收回目光,点头答道:“那你们慢用。既然不忙,改日我再登门寻你。”
赵素因为宁姨妈曾提过她和宁珵之间的婚事,心里一直硌应,哪怕宁珵现在还没有表现出什么让她不高兴的地方,她也不愿与他接触过多。
眼目下为了维持表面体面,她咧嘴笑了笑,就当是回应了。然后看向旁边桌:“还有人在等表哥呢,你快过去吧,回头再叙。”
宁珵点点头,回到隔壁,另两人就拉着他打听起来:“宁兄在京还有亲戚?……”
“来点菜吧,时候不早,早些吃完我们还得回城。”宁珵打断了他们的探究,回头看了眼赵素后接了菜牌。
赵素回转身也跟皇帝解释:“就是之前住我家里的表姨妈的儿子,我跟他之间毫无瓜葛。”
皇帝好像并不在意,啥也没问。
赵素求之不得,因她并不想在这儿多呆,埋头扒饭,就指着早些走。
他们这桌上菜早,一会儿饭吃完了,隔壁还在高谈阔论,赵素起身时见宁珵看过来,便冲他点头致意,道了个别,与皇帝出门了。
同桌的两个书生见他们出门上了马车,遂道:“这二位是上的同一辆马车,看来关系不错。既是亲戚,宁兄竟然不认得那位公子?”
“正是,宁兄这位表妹看着大方不俗,应该出身不低吧?”
宁珵略有无奈:“我久未去串门了,近况也不晓得。”
说完透过窗户,他也顺势看了一眼那辆平平无奇的大马车,才收回目光。
……
偶遇宁珵显然只是个小插曲,京城就这么大,一头不见抬头见地,赵素上了马车就不管这码事了。
她今日是出来玩的,说是说来试纸鸢,她又怎么会当真那么老实?方才吃饭的时候就打发花想容去街头给她买了好几个。
到了堤岸上,皇帝便卷起了袖子,把她送的那只苍鹰拿出来。韩骏要来帮手,他挥手让他远远呆着去了,更索性连赵素那几只也绑起了线。
赵素乐得清闲,坐在草地上,双手撑在身后,眯眼望着他,他今日穿着一身极修身的宝蓝色袍服,衬着他肤色更白了,五官也更有立体感了。
腰带又束出他精壮的腰,袖口一捋,他那紧实的前臂也露出了一截来,随着手部动作,臂上肌肉一道道地也跟着极有精神地鼓动,看着就像是个不拘小节的花季少年郎。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皇上您怎么这么喜欢纸鸢?”
皇帝往纸鸢上缠丝线:“谁告诉您朕喜欢?”
“四喜说的,他说你这阵子喜欢研究这个。”
“所以你就送了这个?”皇帝抽空瞄了她一眼,打了结,然后递给她。
赵素把这大蝴蝶给接住,站起来道:“我也知道这东西不值钱,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您什么宝贝没见过呀?我就是挖座金矿给您您只怕也不稀罕。再说了,现在不是证明您还挺喜欢的么。”
“我说什么了我就喜欢?不过是看你这脑瓜子没救了,懒得折腾了罢了。”
皇帝把苍鹰抛上天,迎风拽了几步,那大鹰就飘飘摇摇地上了天。
赵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它飞上了天空,而且有鹏程万里之势,顿时激动得抓着他胳膊摇起来:“您看,我没说谎吧?就说它一定能放起来呀!”
没有衣衫相隔的肌肤触碰到一起,好像两块炭火相撞。
赵素掌心发热,连忙撒手。抬头一看皇帝正盯着她看,这下掌心的热度便又传染到了脸颊上。
皇帝看着她低下去的头颅,半晌才转回头去看天上。
天空里白云飘飘,那只用朱笔点缀了颈羽的苍鹰已经成了巴掌大一只。五月里午间的阳光也有些热了,他的脸颊也微微地沁上了霞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