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可没有君权至高无上的概念,奉行的是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仇寇。哪个国君或氏族家主敢不把国人当回事,他们就离国人的愤怒铁拳不远了。
郅玄自出生起就住在西都城,封地内的事务一直由梁夫人和国君派遣的人管理。或许是有些理亏,在梁夫人和几个媵妾接连去世后,国君将派遣的人手召回,不再插手郅地诸事。
可以说,这是西原侯为数不多的良心发现,也是郅玄了解情况后,能放心任用属民的重要原因。
“回赠。”
按照礼仪,国人给郅玄送上食物,郅玄也要回送同等分量,或是更贵重一些的粮食财物。
“诺!”
府令亲自捧来一匹布,当面交给甲士的父母。两人带着儿女拜谢郅玄,起身后才郑重接过。
一套流程走完,郅玄特允甲士回家,十日后再回军中。
“谢公子!”
甲士喜出望外,和家人一同拜谢郅玄,恭送他的车驾离开。
接下来的路程,郅玄又经过三个村落,见过当地属民。并不是每个村中都有国人,大多是庶人。按照居住习惯,大部分国人都居住在郅县,也就是郅玄封地内唯一一座城池。
郅玄特地了解过,号称是城,以西都城的人口和规模做参考,这座城估计和大一些的村寨没多少分别,或者还比不上村寨。
心中这么想,郅玄自以为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侍人来报前方就是郅县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前方五十步,是一片泥土夯实的城墙,目测高度不超过三米。
墙面斑驳,不知经历多少风雨。攀爬在墙角的裂缝有些绿,是春季长出的青草。微风吹过,草叶竟还随风摇曳。
土墙向两侧各延伸出百步,开有两座城门。门洞呈拱形,上方以绳索悬挂木板,估计是城门。
两门之间还有一座大一些的城门,并无甲士把守,也没有什么商队往来,偶尔有几个人经过,大多是扛着农具的庶人。
城头光秃秃,别说箭楼一类的防守设施,连女墙都没有。从下向上望,能看到守城卒伍的半个身子。
从城内通向城外的路不算太宽,因下了雨,变得十分泥泞。
出城的人全都光着脚,连卒伍都没穿鞋,还把裤腿挽起来,和队伍中的甲士形成天壤之别。
郅玄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眼前的困难不算什么,完全可以克服,千万不要灰心。搞建设就不能怕苦,要发扬艰苦奋斗奋发向上的精神!
退一万步,他有地盘有房子有人口,好歹算是不错。明太祖开局一只碗,不是照样横扫天下。他暂时没有那么高的展望,立足根本,先把地盘建设起来,应该不是那么困难地……吧?
总之,努力!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郅玄下令入城。
彼时,国君调拨给他的十名下大夫已在城内。他们随上一批甲士抵达,因郅玄未在封地,没有明确的职责划分,县大夫又牢牢把持权力,几人盘桓城内至今,也未能沾手半点事务。
闻听郅玄抵达,十人都十分激动,立即出城迎接。
无论他们怀揣着何种目的,又带着什么样的任务,如今这般实在是不成样子,无论如何总要有事做才好。
“见过公子!”
十人均为下大夫,地位仍有高有低,标准即是他们身后的家族以及在朝堂的资历。
在西都城时,郅玄分别见过几人,对其中三人印象最深。
这三人出自同一家族,互为堂兄弟。
上代西原侯活着时,他们的家族十分风光,一位叔祖父曾担任国君戎右,护卫国君出生入死,屡次立下战功。
当时的密氏、羊氏刚刚崭露头角,三人出身的牛氏占据六卿之二,还曾同范氏分庭抗礼。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郅玄祖父去世,现任西原侯继承国君之位,朝中卿大夫开始重新洗牌。加上牛氏内部青黄不接,没有像样的家族子弟,导致六卿之位被夺走,家族也不断败落。
若不是西原侯遇刺失去军权,难保牛氏不会步上有余氏后尘,消失在西原国的版图上。
郅玄了解过牛氏的家族起落,不太明白,为何西原侯要将这三个人安排给自己。
难不成是想让他们迁怒,在封地给自己使绊子?
换成以前或许可行,如今满朝皆知他们父子不和,这步棋明显走废了。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三人究竟心思如何还不好下定论,反正今后日子还长,慢慢观察就是。
十名下大夫之后,管辖郅地的县大夫和邑大夫也出城来迎。
郅玄连日赶路,无法好好休息,已是疲惫交加。碍于礼仪,仍要打起精神谨慎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