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史官笔耕不辍,比平日更加忙碌。
新刻的竹简堆成小山,有五册详述此次会面。
史官笔下春秋,用词造句十分简练,能用一个字绝不会多加第二个。不简练不行,工作量太大,手腕撑不住。
相关内容落在笔下,在史官看来清晰明了,没有任何争议。传到后世将被如何解读,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国君罢朝三日,事情传入民间,郅玄和羊琦的绯闻不攻自破。
再没人提到先前的流言,取而代之的是西原侯和南赵侯三两事,以及南赵侯美貌惊人,令西原侯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在赵颢入城当日,羊琦逃过一劫,仍不敢完全放心。每日派家仆打探消息,务求掌握流言风向,万一有不测,能立即做出反应。
或许是鸿运当头,坏消息一个没有,好消息接踵而至。
“果真?!”
听完家令禀报,得知流言被盖过,以飞快的速度消散,无任何死灰复燃的迹象,羊琦抑制不住喜悦,一时间激动,竟然从案后跳了起来。
新婚的甄夫人恰好来见他,站定在门前,目睹此番场景,脚步钉在原地,表情很难以形容。
羊琦一蹦三尺高,正仰天大笑,发现周围诡异寂静,家令正额头冒汗,不断朝他使眼色。
意识到情况不对,羊琦收起笑容,朝门前望去。
夫妻二人对视,一人瞳孔地震,脸色尴尬;另一人沉默不语,表情很是复杂。
甄夫人叹息一声,对于羊琦的印象被彻底打破。
出嫁之前,父兄对夫君诸多赞美,言他性情沉稳,追随国君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年纪轻轻官至上大夫,日后六卿必有其一席之地。
甄夫人素来信任父兄,嫁给羊琦之后,对丈夫甚是满意。就算城内流言纷纷,也无丝毫怀疑,反而转过来安慰羊琦,言清者自清,无需为流言困扰。
羊琦很是感动,夫妻关系发生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政治联姻,情谊日渐加深。如此发展下去,做不到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也能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不想变故突生,甄夫人来见羊琦,来不及通报,就见他从案后一跃而起,叉腰哈哈大笑。
性情沉稳,有大将之风。卓尔不群,实乃栋梁之才。
回忆父兄对羊琦的溢美之词,甄夫人嘴角抽动。
字字句句夸出花来,结果就这?
分明是货不对板。
之前不信郅玄和羊琦的传言,如今她更加不信。
不提南赵侯之美举世无双,自己的夫君拍马不及,仅从性情考量,君上到底是多奇特的口味,才会舍南赵侯取他。
家花没有野花香,的确不能忽略这个可能性。但有一个前提,野花能入眼。区区一株狗尾巴草,任谁都知该如何取舍。
短短时间内,甄夫人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
她不介意羊琦表里不一,氏族家主谁没多张面孔。以直爽著称的粟虎也不比同僚少几个心眼。
能装是本事。
装到令人深信不疑,能瞒天过海也是一项才能。
她担心的是羊琦的智商。性格跳脱并无大碍,反能为生活增添几分趣味。若是智商不够,今后生下的孩子未必聪明,着实令人担忧。
甄夫人心思飞转,神情变幻莫测。
羊琦几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好奇妻子此时在想些什么,答案恐非他所乐见。
郅玄三日不朝,城内诸多猜测,沉迷美色一说占据制高点。
真实情况却非如此。
在赵颢抵达隔日,两人就谈起正事,重点提及对外拓展,大面积开发资源。
郅玄先一步派出探索队伍,狐商和茂商收获最大,在几支队伍中拔得头筹。
狐商发现大湖,湖中有丰富的鱼类资源。周围分布大量原始森林,陆续挖掘到矿石,锁定三座大矿。
在写给郅玄的书信中,狐商信誓旦旦,只要能在此处设立据点,周围的资源尽可收入囊中。
唯一的问题是盯上这座湖的还有北安国队伍。
西原国和北安国是盟友,许多事可以通过协商解决。但在资源争夺上,双方都不会轻易让步。顶多是在湖边划界,将资源一分为二。
彼此实力旗鼓相当,不想发生冲突,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狐商的书信送到,郅玄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采纳他的建议。其后给北安侯送去国书,以盟友的身份提议划界,两国分湖而治,共享湖泊、森林和矿产资源。
国书送到北都城,迟迟没有等到回音。
郅玄心中生疑,莫非北安侯不同意?
怀揣这种疑问,在和赵颢议事时,郅玄当面提出,如果北安侯另有想法,就算有赵颢的关系在,他也不会轻易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