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原莺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竹简上。奈何被婢女激怒,怒气始终萦绕心头,许久不能消去。
心乱如麻,千头万绪一并涌上,实在无法处理正事。
原莺叹息一声,干脆放下竹简,准备偷懒半日,免得烦心之下做出错误决定,导致事倍功半,白费了精力。
受杖的婢女运气不好,到底没能熬过来。
察觉婢女断气许久,身体冰凉,同屋的奴隶大吃一惊,忙不迭禀报巡夜的侍人。
隔日,城门刚刚开启,婢女就被送出城,一卷草席丢在荒地。
驿坊的动静瞒不过城内氏族的眼睛。坊内有提前安排的人手,相关消息陆续送到氏族案头。
得知婢女的死因,氏族们不免皱眉。
别说是原莺,家中女儿被这般怂恿,他们一样会大开杀戒。
氏族婚姻固有章程,除非嫁给国君,各家嫡女不可能为妾。庶女能做媵妾,随姊妹出嫁,丈夫必须身有官爵,否则不会结亲。
原莺身为西原国女公子,纵然不是嫡出,身份也称得上尊贵。即使之前犯错,终究没有被夺氏,封地在北,地处荒凉,却是实封的土地,手中握有不小的权利。
这样的身份地位,只要今后不犯糊涂,婚盟对象绝不会差。婢女竟敢怂恿她接近赵颢,当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所谓!
难怪原莺会暴怒。
换成任何一个有地位有权利的氏族女,同样会赫然而怒,艴然不悦。
通过这件事,出身西原国的中大夫察觉原莺变化。想到家族送来的消息,当即提笔写成书信,派人送去西都城。
观君上态度,未必是彻底厌弃女公子。如果她能在漠北扎根,亲手创建一番事业,他日未必不能翻身,成为一方势力。
说一千道一万,出身原氏,身为国君的血亲,天然存在优势。
如果女公子莺能痛改前非,一心一意建设封地,做出傲人的成绩,国君不会等闲视之。届时,女公子莺或能超群越辈,在兄弟姊妹中独占鳌头。
机遇很可能存在危险,反过来,危险也时常伴随着机遇。
氏族们深谙其中奥妙,因而能做出最合适的决断。
中大夫的书信送到不久,在草原圈地的家族被惊动,纷纷做出安排。他们都想看一看,这位女公子是否真能做出成绩。
郅玄接到情报,获悉氏族们的动作,对原莺的变化颇为惊讶。
环境的确能改变人。
离开西都城,还是在接近流放的情况下,原莺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向好的方向转变,的确令人赞赏。
郅玄不是心慈手软的性格,针对原莺的所作所为,封北已是网开一面。
正如氏族们所言,没有夺氏,没有公开斥责,封地荒凉但有实权,能把握住机会,今后注定会翻身。把握不住,身处漠北孤立无援,无论如何翻不出太大浪花。
这样的做法给了原莺机会,最差也能保存她的性命,不违背羊皓临终所求,也不会让羊夫人和原桃伤心。
唯一没想到的是,原莺的转变会如此之快。
翻阅案上竹简,指尖擦过刻划的笔锋,郅玄心中思量,有意对原莺做出另一番安排。
不过事情不急,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看一看原莺是否一时之举。避免仅有三分钟热情,做一做样子,很快又会固态萌发。
春耕临近尾声,赵颢抵达玄城,在城内停留三日,查看过呈递的簿册,没发现任何问题,迫不及待想要启程。
在外人看来,相比在颢城时的严厉,赵颢巡视玄城更类走马观花,做的全是表面文章,根本没有细查。
实际则不然。
知晓内情的都清楚,赵颢之所以没在玄城发作任何人,不是看在郅玄的面子,而是玄城官员言行一致,所作所为无可指摘。
呈上的簿册存在留白,却是大大方方,将一切表现在明处。
赵颢翻阅之后,立即明白对方的用意,自然不会怪罪。出于惜才之心,对郅玄很是羡慕,但不会挖墙角。
一来墙角太硬,想挖也挖不动;二来对郅玄不好交代,再心动也不能去做。
如果换成旁人,赵颢绝不会这般客气。
例如离开北都城时,他就没有手软,队伍中多出数名中大夫和下大夫,皆是拖家带口,随他前往南方任职。
拖在北都城超过半月,临走总要收些利息。
鉴于赵颢当时全身飙冷气,貌似准备六亲不认,对他公然挖人的行为,北安侯和世子瑒都没敢阻拦,氏族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树大分枝,强弱有别。
家族力量再庞大,也要分出主次,更多会投注到嫡支身上。这种情况下,分支想要上位,面临的竞争非同一般激烈。